“行了别怕，我去看看。”秦浩放下手里的肉，然后洗洗手准备去看。

就算没啥事，也要去看看，让媳妇放心。

最近几年没见过什么逃荒的人了，他们这是没见过，因为都进大山里了，生活条件不是特别好。

“别去了吧，你的伤刚好。”李美玲有些紧张，怕他再出点啥事。

“在家跟前还能出什么事儿？放心吧。”秦浩安抚她几句，然后带着一把镰刀出门了。

刚出门正好碰到赵老六，这人正对着一个穿着破烂的人来回扯。

“赵老六，你在干什么！”秦浩喊了一声，赶紧跑过去。

总不能上来就打人啊，有事儿说事儿呗。

赵老六一愣，抓住那个人说道：“浩哥，你老舅！”

“啊？”秦浩愣了一下，走近一看，可不就是老舅王大贵吗？

“老舅？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他扫视一番，发现王大贵衣着破烂，脸上灰扑扑的，看着有点像要饭的乞丐。

突然他想到什么，拉着人往家走。

“浩子别拽我……我，我不能回去！”他声音嘶哑，似是在忍着哭腔一般。

秦浩回头冷冷的看向他，道：“老舅，你不想让我妈担心我跟我先去我家，别说没用的！”

不管怎么样当初王大贵帮他了，对他没的说，临走前还给了两百块钱。

不论是在城里还是农村，这两百块钱都不是小数目的。

王大贵低着头在后面走，一直没说话。

而一旁的赵老六则是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毕竟之前见识过王大贵的风光，现在变成了这样肯定有不好说的事情，他一個外人就不跟着掺和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李美玲看清楚人以后，立马瞪大眼睛，“老舅？”

她还以为是一个乞丐，确实没想到是王大贵。

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满是灰尘还有泥垢。外面的那层黑棉袄已经露出来棉花了。

整个人没了往常的风光，眼神略显呆滞，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

“外甥媳妇……”

李美玲回过神来，赶紧让人进屋歇歇。“老舅先坐会儿，我饭马上做好了。”

她说完就出去了，秦浩也跟着出去，小声说道：“媳妇，你把饭菜盛出来以后告诉我，我烧点水。”

这也太脏了，吃完饭让他洗个澡，然后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说。

回到屋里，秦浩看着老舅坐在炕边，这才发现人瘦了不少，脸还是那个脸，带着一顶破帽子。

身上却没有夏天那时臃肿了，大概瘦了三十斤左右的样子。

“老舅，一会儿吃完饭洗个澡，我给你找身衣服换上。你这样让我妈看见了肯定上火。”秦浩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估计是赌石那事儿完犊子了。

其实也在预料之中，毕竟那玩意儿十赌九输，而且不是用眼睛能看出来的。

那些专门玩这个的，也会被打眼，赌石最不能碰的。

“嗯。浩子，谢谢你。”王大贵都要哭了，他现在没地方可去。

其实他昨天就到了秦家堡子，只不过碍于现在的情况，他觉得没脸进去。

在附近转悠一天一夜，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想出来又没出来。

结果被赵老六发现了，还把他抓个正着，如果不是被抓到，他或许就饿死在树林里了。

人这一辈子，他是一点没活明白。

当初给老板开车挣钱，攒了几年的积蓄被骗的精光，那可是两万块钱啊，他不吃不喝攒下来的。

就这么被骗光了，他是真的不甘心。

秦浩没有问老舅到底发生了什么，都猜到了还问什么，不是戳别人伤口吗？

饭菜很快就好了，李美玲往屋里端，然后叫老舅吃饭。

秦浩去烧了一大锅水，又把热水袋拿回来了。这个热水袋是他放在院子里洗澡的，现在天冷了晒不热，就得这样物理灌热水了。

“老舅，一会儿吃完饭就可以洗澡了，就是外面有点冷，你洗一洗就行。”

等明天有时间了，再带他去镇上澡堂子洗洗，家里洗澡确实不方便的。

王大贵也觉得自己快臭了似的，点头就同意了。外面确实挺冷的，但洗澡棚围了一圈塑料布，不透风。

吃完饭洗了澡，他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不少。

加上这段时间居无定所的，王大贵出来就躺炕上睡着了。

秦浩的衣服他穿的很紧，外套裤子都穿不上，只穿了秋衣秋裤，嘞的跟个香肠似的。

“要不要跟妈说一声啊？”看向躺在炕上的人，李美玲小声问道。

这鼾声如雷，她也觉得心疼，这么大岁数了，都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秦浩想了想说道：“先别说了，你去妈那待会去吧。我也出门去一趟镇上，给老舅买两身衣服，这样穿肯定不行的。”

他想维持一下老舅最后的体面，出门混这么久，上次回来还风风光光的，这回跟乞丐一样。

别说王大贵能不能扛得住，就是一般人都没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

李美玲乖巧的点头，围上头巾就去代销店了。最近挺冷的，今天上午还下小雪，为难王大贵这么能咬牙挺住。

等人走了，秦浩也去仓房，从菜窖进入现代。这里买衣服是最方便的，而且还方便，去镇上成衣没多少好东西，还挺贵的。

现代的服装店中午休息时间人也不少，他去了商场，高档衣服肯定是不能买的，款式不对。

如果是女士服装还好一些，男士衣服，他觉得选择西装跟校毕是最合适的。

因为这样的款式两个时代都有，所以最不容易出错。

最后一选择，西装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得消消王大贵以前的性格，所以校毕很合适。

商场没有卖校毕的，在这什么都没买，出去到附近的劳动商店买了一套校毕，又买了一条棉裤，两双大头棉鞋，几双袜子内裤，还有两套衬衣衬裤。

换洗的衣服得有，还买了一套深蓝色的涤卡衣服，还有一件校毕大衣。

之前留的三件给秦德一件，自己留一件，还有一件给了小舅子。

所以这个必须得买，冬天没有棉袄那就得冻死。东北最低温度零下三十几度，平均气温零下三十度，没有棉袄不行的。

带着所有的东西，又去菜市场买了几斤猪肉大骨头，最近肉都涨到十二一斤了，大骨十块钱一斤。

看来还有涨价的趋势，不过等气温再低一些，他们家就杀猪了，也不需要买肉吃了。

回到家里，秦浩把东西放在沙发上，炕上的人还没醒呢。

外面雪落地化了以后，又开始下雪了。眼看着十一月了，下雪的几率会变得更多，最近会很冷。

等到下午三点多，李美玲回来了，外面响起卡车的声音，李海东也从市里送货回来了。

下车就跟着他姐进门了，路上李美玲说了婆家舅舅在这，让他见到人说话，别像个哑巴似的。

他们俩刚进屋，炕上的王大贵也睡醒了，看着周围的情况还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想起来他到了外甥家。

“老舅醒了。”

“老舅。”

李海东在旁边叫人，还好奇的看着这个，穿着不合身的秋衣秋裤的老舅，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秦浩说道：“老舅，这是美玲的弟弟，在这帮我干活的。”

说完，王大贵也回过神了，对他点点头。“浩子，没跟你妈说我来的事儿吧？”

他还是有些紧张的，上次离家大姐还嘱咐他要稳重点，攒点钱娶媳妇。

现在好了，钱没赚到不说，还赔了个底掉，浑身上下摸不出来一分钱来。

秦浩知道他死要面子，便道：“老舅，我不说我妈迟早也要知道的。你难不成想在这躲一辈子不见她？”

两人是亲姐弟，就算是再落魄，哪有亲姐姐嫌弃弟弟的？

“我不会在这藏一辈子的，明天我就走，出去打工。”王大贵说完，就再也不说话了。

他来之前都想好了，见过姐姐最后一面，他就去死，这辈子就这样了，到头了。

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样子，秦浩生气的站起身来，“你有没有点出息？你十几岁就出去混了，现在人样没混出来就不活了是吗？”

明显就能看出来王大贵一心求死的样子，他不想劝太多，但到底是母亲的亲弟弟，他不能见死不救。

人活一口气，就算七老八十能动就不能在炕上躺着。这才不到四十岁就不敢拼了？

秦浩的话把他说的无颜面对，这话说的没错，他也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怎么样？所有的存款都没了，工作也没脸回去继续做了。

当初王大贵吹的牛都飘出去了，哪有脸回去。

看他不说话，秦浩继续说道：“人活着不是为了享福的，你不经历这些以后也会有别的事等着你。我劝你好好想想，别让我妈惦记你。”

具体的事情王大贵没说，但看秦浩的神色他就知道，这事儿外甥是知晓的。

为什么知道……

王大贵想起秦浩提醒过他，不过当时他都上头了，哪会相信那些。

现在回想起来了，他真想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踏马的，怎么就不听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