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外面是一条弯弯扭扭的黄泥巴路。

一座座小屋，就建在黄泥巴路的两旁。

沿着黄泥巴路看，远处隐约可看到大片大片的芭蕉林。

篱笆外对户人家门口，两个干巴巴的瘦弱老人正拿着筛子剥着玉米棒子。

秦德自己家在整个海音村一众破破烂烂的小屋里算环境比较好的了，不仅屋顶上盖了瓦，不像有些人家屋顶上就是木头片压着一大块塑料膜防雨，屋外边还有個半圈篱笆围出来的小院。

“啪！”

一个椭圆形的灰色东西从篱笆外飞来，砸在了秦德的额头上。

“哎呦。”秦德捂着额头喊了一声，连忙低头朝地上看去。

等看清楚地上躺着的是一粒吃剩下的荔枝核后，秦德立马大怒，“哪个叼毛？”

“伐好意思，看你在这发呆，叫你两声都没见你答应，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嘞。”

秦德顺着声音传来处看去，一个皮肤蜡黄，脑袋上仿佛顶着个鸟窝的高瘦青年正趴在秦德家院子外的篱笆上笑盈盈看着他。

在看到这个人之前秦德本来还只是有点生气的。

看清楚来人后，秦德顿时整张脸都阴沉了下去，“缺心眼啊你？”

秦德重生前，身上的菱角基本都已经被磨平了，就是见到再讨厌的人，一般也不会跟人直接撕破脸皮。

但眼前这青年不一样，秦德跟他是真几十年话都不讲一句，路上撞见了也都装作没看见的。

“不就是拿个荔枝核丢了下你吗，又不痛，都跟你道歉了，你心眼怎这么小呢？”高瘦青年是一点眼力劲也没有，完全看不出来秦德是不欢迎他，绕过篱笆就往秦德这走。

“你来做什么？”秦德依旧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听说德哥你昨天在海里抓了条青石斑，而且个头很大，起码卖了几十块吧？”高瘦青年一脸为秦德高兴的模样。

“是又怎么样？”秦德坐回了杨梅树下板凳上。

“那青石斑在海里可生猛的很，德哥你连那么大的青石斑都能抓到，可太厉害了。”高瘦青年讨好道。

秦德就瞥眼看着他，也不说话。

青年这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德哥，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手头宽松了就还你。”

“不借。”秦德回答得干脆又利落。

干瘦青年脸上笑容微微僵硬了下，“德哥，你可是才赚了几十块，我就问你借二十。”

“我赚多少跟你有关系吗？”秦德语气非常冷淡。

这青年名叫曹平阳。

秦德重生前，跟他的关系早期还是蛮好的，属于人口中常说的那种狐朋狗友。

但是曹平阳有两个很坏的毛病，一个就是喜欢跟人开口借钱，另一个就是喜欢借钱不还。

而秦德重生前，在没经历过各种打击前又是属于那种只要别人一开口，他就抹不下面子的人。

每次这曹平阳一开口，秦德都会将钱借给他，哪怕自己身上没有，也会帮曹平阳想办法。

真正让秦德跟曹平阳绝交，是几年后发生的一件事情。

一九八五年，秦德有个关系挺好的朋友买了艘能出远海的渔船，并邀请当时还是无业游民的秦德一块上船出海。

秦德答应了，跟着那朋友踏上渔船，开启了后面几十年的远洋捕捞生涯。

第一次出海的时候，那艘远洋渔船就运气奇好的捕捞到一网小黄鱼。

由于当时秦德并非是那艘船上的雇员，而捕那网小黄鱼的时候秦德也出了力，所以他那朋友就分了秦德三百块钱。

这曹平阳知道后，就以做生意需要本金的理由，找秦德借走了那一笔钱。

那时候秦德初出茅庐，抹不下面子拒绝别人，这曹平阳一开口，秦德就把钱借了出去。

后来秦德出海一段时间后，有了一些积蓄，并且也觉得出海捕鱼是条不错的人生道路，便也准备举债买一艘能出远海的渔船出海。

结果就当秦德东拼西凑，掏空了家里的家底，又背上重债凑了两万块钱的时候，这曹平阳又来了。

当时曹平阳跟秦德说把这两万块钱借给他周转几天，几天后只要秦德决定要买船了，他会立刻就把钱拿给秦德。

并且曹平阳还表示，等他周转过来后，还愿意多借给秦德一万块，支持秦德买一艘更大的渔船。

当时秦德年轻不知道世恶道险啊，听了便信以为真，几乎都没犹豫就把钱给曹平阳拿去生意周转了。

结果等到秦德要买船的时候，这曹平阳却失联了。

当时秦德人都快疯了，在那个万元户都不多的年代，秦德在海上顶风冒雨好几年才把这个窟窿给填上。

错过了那一次买船的机会，之后的渔船更新换代速度很快，并且价格一路飙涨，秦德往后几十年都再没再找到买船的机会。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最气人的是后来这秦德找到这家伙，这家伙还不承认。

后来曹平阳更是逢人就说秦德拿两万块钱找他投资做生意，生意赔了，秦德却要他曹平阳赔两万块钱出来。

曹平阳看秦德一副冷漠的样子，尴尬的笑了笑，“德哥，你是还因为那粒荔枝核发火吗？要不你也砸我一下给你解解气？”

“滚。”秦德手指向篱笆外的黄泥巴路，就只说了一个字。

曹平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秦德，你不借就直接说不借，不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吗？我又不是没跟你道歉，你装什么生气？”

秦德掏了掏耳朵，“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曹平阳顿时就气急败坏起来，他伸出一只手“行，秦德，你给我等着，啊——”

秦德根本就不惯着他，早就看这家伙来气了，见他还敢伸出一根手指朝自己指了过来，秦德直接抓住他的手指就往后面掰，痛得这家伙瞬间惨叫连连。

“啊，痛，痛啊，德哥，你快松手，松手啊，我手指要断了，我刚才说的就是气话，松，松开啊！”曹平阳手臂拼命往后面弯曲以缓解手指上的剧痛，整个人都朝着秦德直接跪了下去。

秦德等这家伙脸上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时才猛地手一松，冷峻着脸道：“滚，再不滚直接手指头都给你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