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鸣声如同晴天霹雳，传遍了整个厂子，反应各不相同。

工友们抬起头看了看天，奇怪的道：“今年的春雷，来得这么早吗？”

“是啊，这才三月初呢！”

四九城的初雷，一般都在四月份。

近百年来，三月份只有两次初雷，都是在21世纪，分别是2002年的3月29日，和2019年的3月21日。

所以大家对于这声3月初的巨响，还是比较惊讶的。

不过他们根本没有往实验室方面想。

因为他们不知道实验室在干嘛，潜意识里认为从事机床研究的实验室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还在三钢机床组装车间的周新建倒是看了一眼实验室方向，倒也没有多想。

但此时在办公室的杨为民和陶源却是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杨为民迅速起身，透过窗户往实验室方向望去。

然后就看到了滚滚烟尘，顿时惊呼道：“不好，是实验室。”

陶源一愣：“难道，转炉炼钢......”

“艹！”杨为民骂了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陶源也慌了。

这特么真是怕啥来啥。

工伤死亡的事情，他经历得也不少。

但这次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着急。

整个厂子，谁都可以有事，就姜辰千万不能有事。

这是他们的共识。

不管从個人的角度，还是国家的角度，姜辰出事都是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

大到他们难以承受。

在实验室门口，他们遇到了刚好从里面出来的柳月一行人。

看着躺在板子上的工人，杨为民更是心里一颤，赶紧上前拦住柳月：“柳月，发生什么事情了？小姜他没事吧？”

柳月道：“实验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领导没事。只是这位同志受了伤，需要尽快到医务室治疗。”

杨为民还待要问，柳月已经带着人急急忙忙的往医务室赶去，只得作罢。

然后又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洛雪。

洛雪见到杨为民，上前道：“杨厂长，小杨师傅在吗？可能等会要麻烦他帮忙送人到医院。”

杨为民道：“他在呢，你直接去找他就成。里面什么情况？”

洛雪简单讲了一下里面情况：“其他人都没事，现在领导正在组织善后，你们放心吧。”

说完，转身去找小杨。

听到姜辰没事，杨为民和陶源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也不着急返回，就在实验室外找了个地方蹲着抽烟，等姜辰处理完事情出来。

为了展现完全放权的诚意，他两也没有找姜辰办理通行证，也进不去管制区域。

但知道姜辰既然去找小杨，晚点肯定会去找他们，索性就在这里等待。

转炉氧气被切断，加上碳硅等物质消耗殆尽，炉体慢慢的安静下来。

危机算是过去了。

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然后就是一阵后怕。

上百吨的炉体啊，这要是蹦跶起来，遇人人碎，遇房房没。

要是这爆炸再猛烈一点，炉体炸裂，那估摸着这三人一个都活不成。

又或者，炉体是用普通钢材做的，可能今天也要发生更大悲剧。

现在的炉体，虽然不是最佳配比的钨铬合金钢，但硬度也是普通钢铁的五倍以上。

姜辰扫视全场，发现没有受伤的人，这才冷冷的道：“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就开始实验？是谁下达的指令？”

这特么是真会死人的啊。

苏昌明低着头，没有说话。

当时他是劝过吕月华的，可对方一心想要尽快实验，并拍着胸脯保证数据是经过他严格计算的，不会出现问题。

现在出了问题，兄弟受伤，他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了，自然不会主动背锅。

吕月华道：“对不起，我就是太急了，想要快些进行试验。因为现在开始实验，这一炉刚炼完，今天还能再进行一次实验。”

“这增硅量，我明明是计算过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见他还在执著于自己的计算，姜辰心头也是火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胡闹，计算计算，要是计算就有用的话，我们还要实验干什么？上次我就给你说过，计算只是理想情况下的数据，我们需要计算，但不能完全以计算结果作为参考。”

“要是爆炸再猛烈一些，炉体炸裂，你想想周围的人会是什么后果，你付得起这责么？”

“作为管理，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明知道转炉炼钢有爆燃风险，你就敢这么想当然的开始实验？”

他心里算是明白，陈同山的研究小组为什么不要他了。

或许他是有能力有干劲，但过于积极过于自负，全凭自己所谓的计算想当然的做事，出事只是早晚的事情。

吕月华或许是有能力，但最多也只能作为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绝对不能成为具有拍板权利的统帅。

他需要有一个人压住他，制止他的冲动。

吕月华低下头去：“对不起！”

姜辰道：“对不起有用吗？要是黎亚鹏的腿没了，会对他和他的家庭造成多大的影响吗？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没了，他的家也差不多就毁了。”

“你觉得你的一句对不起，能够换回他的腿吗？能够挽救他可能崩塌的家庭吗？”

“我一直在强调安全，安全，你的安全意识呢？你的周全考虑呢？”

姜辰把后果往严重了说，吕月华心里也愧疚：“如果黎亚鹏同志的腿没了，我愿意拿出我的工资帮扶他们家，让他们不用为衣食住行担忧。”

姜辰哼了一声：“显着你工资高是吧？你要知道，你要一直这么做事的话，早晚还会出现更加严重的意外，造成更大的损伤。”

“到时候，你有多少工资来帮扶哪些被你毁掉的家庭？”

吕月华低头不语。

见对方还没有意识到错误的关键，姜辰道：“上次泄密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这边有犯了大错，你......”

“合金钢研究小组的组长，你也就别干了，暂时由我兼任，你就专心的做一个普通技术专家，做好你分内的事情。”

“如果你觉得不服，我可以找周老走动一下，从新把你调回清北，继续做你的教授。”

吕月华一怔：“我什么时候泄密了？”

姜辰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实验室内部的事情，出了实验室就不要谈论。”

“你倒好，为了满足你那点可怜的虚荣心，打电话给陈同山炫耀，泄露实验室提交合金钢数据的时间。”

“你知道因为这事，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不是你的泄密我用得着去麻烦首长吗？”

上次姜辰就给他讲过这件事，以为他能够想明白，没想到他居然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事属于泄密。

姜辰有些无语。

看来这货心里只有工作，政治觉悟为零，管理能力为负。

吕月华沉默半晌：“我选择留在实验室，只要能够给我事情干，什么身份都可以。”

“哪怕不要特殊津贴，处罚降级，我都能接受。”

他也知道今天自己犯了大错，不可能就这么骂一顿就轻易揭过。

所以，他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他是一个做事的人，好不容易在这边找到了做事的感觉，让他再回清北做咸鱼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