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身影消失了好一会儿，云楼前才响起山阳道人干巴巴的声音：“这位就是当初一剑荡平赤焰山的太虚道长吧？”

“没错，正是大师兄。”

太武上人在对方面前似乎也很拘谨，这时才像松了一口气似的道：“最近大师兄刚刚出关，知道赤焰山的余孽重现，便主动来此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

杨大先生主修一门“舌剑”神通，剑道造诣不浅，但对方刚才剑气犀利的场景着实骇人，让他不免有些震惊。

“久闻太虚道长剑道不凡，只是常年闭关，无缘得见，今次一见，无愧盛名，实在佩服。以太虚道长的修为，此次出关，应当要准备结丹了吧？”

太武上人沉默了会儿才道：“大师兄天赋异禀，多年感悟剑道，想来快了。”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在心中各自思量，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太虚道长既是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修为又不低，一身实力有目共睹，缘何最先进入金丹境，且做了掌门的是二师兄？

太虚道长停滞灵台境多年，个中缘由难说得很，他此次出关，一身剑道修为锋芒毕露，想来金光门内部最近也不太平。

山阳道人对此乐得其成，捋了捋山羊般的胡子，朝众人拱手道：“云川小会结束，贫道这便离去了，诸位有缘再会。”

云川小会今日结束，昨日大部分人就已离去，所以今天那位“赤焰山余孽”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只是几间建筑损坏，这些自有金光门的人去协调，其他人纷纷离去。

不远处的李元，看着太虚道长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剑道修到深处，竟是这般潇洒惬意？

一剑天上来，脑袋地上去。

他想到自己所修的《太白剑经》，一时间心头火热，恨不能立刻回返，一口气练成通神剑术！

一应所需之物购置齐全，李元下了断峰山，暗暗感叹这次云川小会没有白来。

姜先生的“上古战场”，拍卖会上的你来我往，梅华的灵光乍现，中年人的“一剑飞头”，这一幕幕都让他忍不住再三回想。

李元在心中感叹，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亲身经历了才知道的确如此。

若是一直待在明泉山不出，哪里能够见到这般丰富多彩的景象。

他一边赶路，一边思维发散，没用入云卷，只以神行术赶路，很快便到了县城。

大路就在一旁，不必进城，李元正走着，随意的往城中一看，竟然看到整个县城上方隐隐有一股气息流动。

“有可采之气？”

他立刻变化方向，进了县城。

一进入县城，便看到街道两旁满是老人，有那官差在向他们分发东西，县令来回走着，背着手满脸笑容的看着周围老人，不时点头示意。

李元这才想起，今日是九月九日重阳节，县令早有令下，会在今日为全城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分发礼品，正是现在。

不管县令是为功绩，还是名声，能这么做，就是好的。

只是看着两侧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股暮气扑面而来，好似整個人也老了下去。

他想到长风道长去世前的模样，鸡皮鹤发，躺在床上一口气能出半天，满脸的不甘不愿，可是时间的伟力是世间最无解的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时间如白驹过隙，倏忽即逝。

即便是踏足修行路，灵台境，有寿一百五十年，金丹境寿三百年至四百年，不成仙最终也不过是比普通人多活那么些年罢了，最后还是一抔黄土，了断残生。

李元想到自己，从前想着自己年仅十六，有的是时间，可是这次在云川小会中见到了许多年纪大的修行者，大多被困在某个瓶颈，多年不得寸进。

现在见到这些苍苍白发的老人，两相结合之下，心中竟隐隐有些心灰意冷之感，甚至冒出“反正早晚都要死，何必这般努力的想法”。

刹那间，他心神摇曳，一颗将成的道心摇摇欲坠。

李元心中各种念头纷杂，忽的冒出一句听烂了的话。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是啊，人本来就是生来死去，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来路，一样的结果，而之所以让自己是自己，是特殊的独立个体的正是因为在生死这条路之间的经历！

有人不幸夭折，有人三十而立，有人一事无成，有人儿孙满堂……

人的到来，从来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为了这一路看过的风景。

我之于我，只之于我。

李元心中忽的明悟，何必担忧生死之事，我只将自己想做的事做好，每一天充实、快乐，那便够了。

够了。

……

自古入道易，立道心难。

李元只是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个疑惑，心思通达，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却有一颗虚幻的果子正慢慢成形。

随着他日后经历的越多，思考的越多，再加上修为的进步，这颗果子终有一天会成熟，成为一颗美味又美妙的果实。

修行万般难，大道自此始。

李元神色如常的一路走过去，一条大道走完，丹田中已多了一道灵气。

“老朽暮气”

满城老人的迟暮之年共同炼就了这道橘黄色的灵气，落在丹田中一动不动，只是看上一眼，就有种要珍惜光阴的感觉。

李元没有具体的衡量标准，但他能感知到，这道“老朽暮气”比之前采到的所有灵气的品阶都高！

若把之前采集到的灵气比作“一级”，这道“老朽暮气”就是“二级”，很是明显。

从县城回明泉山的路上，李元慢慢走着，将自己这几天的心情平复下来，到青松观时已几近天黑了。

“呼！”

一阵阴风吹来，李元抬手法力涌动，护在身前，往观中边走边说：“是我，我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道阴气闪烁，崔宁已出现在自己面前，将他上下好好打量一番，表情未变，眼神却像松了口气。

“平安回来就好。”

李元感受到她的关心，心中一暖，“我没事，见识了许多有意思的事，等有空说给你听。你在观中如何，可有什么异常？”

他本只是随口一问，青松观多少年了，一直偏安一隅，哪里会有什么事。

谁知崔宁忽然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有人暗中窥探。”

“有人窥探？”

李元眉头皱起，“详细说来。”

崔宁道：“在你离开三日后的下午，有一人上山，不烧香，不拜神，到处找你，他明明看到了你留的牌子，却视而不见，观前观后的找，甚至还想翻墙进到后院。

恰好有人上山，问了那人几句，那人支支吾吾的，什么也不说，就把那人喝骂走了。

到了晚上，那人趁着夜色上山，仍是想翻墙进后院，我施了个小法术，让他以为自己进了后院，实际上在山里转了一夜，等到天亮才醒来。

接下来几天他没有来，但是昨天晚上，约摸有子时，我正在院中吐纳阴气，突然感知到有人窥探，想要追过去时，对方已经离去，从他离去中感知到了法力波动，定是修行中人。

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还好你回来了。”

她以鬼体修行，还未正式筑基，修为浅薄，修士的许多手段都能克制她，又是小姑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自然害怕。

李元安慰道：“有我在，不必担忧，什么牛鬼蛇神，竟敢窥伺我青松观，不知天高地厚！”

“这是你在，若是你今日没有回来，对方又再来呢？”

“那便以保全自身为上，反正观中除了老君像，什么值钱的也没有，尽管走，莫把自己搭进去。

至于老君像，无论是什么人敢对神像出手，那就有了取死之道！”

“我听你的。”崔宁淡淡一笑，举着聚阴伞正好站在黑天白日的分界线上，明眸黛目，恍若神妃仙子。

李元把目光移开，“今晚看他还来不来，若是来，定要会上一会。对了，你修行如何了，可有疑难处？”

崔宁摇摇头，“修行到现在还没有问题，感觉挺不错，修行的无聊了练习一些小法术，倒也很有趣。”

“那就好，只是《九阴幻月法》不能只感悟阴法，而要同样感悟月亮，月亮主阴，你又体质特殊，想来不会太过困难。”

“我明白。”

不过几日没回，李元却感觉过了好久，先做了一顿饭，美美吃过一顿，又逗弄了一番小松鼠，这小家伙彻底把家安在了道观后院，每天早出晚归，快活的很。

吃过饭，李元搬了凳子坐在院中，静待对方到来的同时，将心神沉入丹田。

此次出行，采集到了“狂欲香气”、“香菊灵气”、“老朽暮气”三道灵气，算上之前三不五时积累的百草灵气、汲汲生气、村社烟气等，已很不少。

李元便琢磨着，该如何组合炼化。

这几道灵气之间并没有太大的联系，一时之间思绪纷飞。

有百草丹在前，香菊灵气和汲汲生气或许能炼成丹药。

狂欲香气只凭它的特性，便有些拿不准，而老朽暮气说实话，李元不舍得这般用去。

思来想去，到底没有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