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天晚雨急，不若早些回去，万一暴雨冲垮了山路，那就糟糕了。”

王常披着蓑衣，顶着斗笠，想要看清前方的景象，但雨势太大，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

他沉声道：“今日先到这里，回去吧，待明日雨势渐小再来查探。”

“是，那大人，我们是到靠山屯歇息一晚还是直接回县城？”身边一班七八个衙役护卫着，班头问道。

“先往回走，看看雨势如何，若是太急，先在村里借宿一晚。”

“是。”

王常虽然家世不凡，但不是纨绔子弟，来到云川县想做些实事，刚一发现暴雨连绵之势时，就立即在全县范围内展开调查，走访了县内多处河流，务求保障安全。

今天他们深入到云川县最南端的一个村子，查探了四周的山势，暂时没有发现山体坍塌的风险，这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雨势越来越大，几乎要连成一线，天地间除了茫茫雨珠，什么也看不见。

班头是本地人，观察着四周，大喊道：“大人，雨太大了！不能再继续走了，旁边有座庙，破败很久了，先去那里避一避吧！”

雨珠打在脸上生疼，又有风助雨势，说话声音小一点都听不到，全靠喊。

“好，你在前面引路，注意辨别方向！”

一行八九人向左上了一個土坡，不过十多丈的土坡，就因为地势高些，足足走了一刻钟。

“咔嚓！”

一道电光闪过，天空骤然一亮，将四野照彻。

王常眯着眼，看到脚边有团红色的东西，拎起来一看，竟是一只红狐狸。

狐狸红色的皮毛在这种环境中本就不太显眼，又活着泥浆，若非雷电照亮，怕是要一脚踩上去了。

“大人，那庙就在前面了！”

王常向前看去，使劲睁大眼睛，隐约能看见不远处一团黑色，随手把狐狸往怀中一揣，快步前行。

避雨之处就在前面，一行人不知怎得体内多了一股力量，大步快走，很快来到破庙。

“呼！”

几人一进破庙，再无雨水打击，虽然四周漏风，但没了雨水，境况要舒服太多。

“大人先歇一歇，你们几个把前面清出一片空地，你们几个去神像后边看看，有没有干柴。”

班头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处事老成，捡起一块木板拍打干净，让王常坐下休息，然后吩咐其他人干活。

这个破庙距最近的村子也有一段距离，有入山采药打猎的农家常在此歇脚，虽然破败，但堆了不少干柴，众人燃起一堆篝火，脱下外面湿漉漉的衣裳架在一旁。

“今天怪我，想着趁雨小，多多查看一些地方，没想到雨下的这么急，这么猛……多亏了姚班头，知道这里有能够避雨的地方，不然等走到村里，怕是都要筋疲力尽了。”

王常一边伸手烤火，一边满怀歉意的说道。

“待回到县城，各位先去一趟百草堂拿上两贴治风寒的药，回家熬了喝下，记在公账上，这几天没有特殊情况，就不用来衙门了，等月底发工钱，从我的账上给各位双倍银子。”

“多谢大人！”众衙役齐声道谢，脸上满是喜色。

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县令行事很是大气，他们千辛万苦的在这种天气里出行，不也是为了这个，自然高兴。

姚班头已经送走了两任县令，自己还在这个位置上，可谓是流水的县令，铁打的班头，对人情世故精通无比，当下恭维道：

“多谢大人怜惜，大人爱民如子，如此天气还亲自出来查巡，我等兄弟们实在佩服，大人回去后也要保重身子，切莫伤了身子。”

王常知道自己是外来的县令，虽然官大，但县衙中一众小吏都是本地人，自成势力，应以拉拢为主，这便是个好机会，当下着意挑了一些话去问，姚班头也有交好之意，一时间气氛融洽。

正说着话，王常突然感觉怀中一动，这才想起自己怀中还有个东西，忙把红狐狸拿出来。

浑身满是泥浆的红狐狸看起来很是凄惨，隐约还能看见它皮毛上的焦黑。

姚班头见他从怀中摸出只狐狸，奇怪道：“大人从何而来的狐狸？”

“方才在路上捡的，看这样子，好像被雷劈中了，不知还能不能活。”王常想了想，把红狐狸放到地上，离火堆近些，让它感知些许温暖。

姚班头把红狐狸翻了两下，试了试鼻息，摇头道：“怕是不中用了，气息几乎没有了。”

王常看向门外，暴雨依然如注而下，叹了口气，“几天的暴雨，受灾的不止人，连这些野兽也受了灾，再这般继续下去，今年将颗粒无收，那时怕就有大难了。”

“大人且放宽心，天无定性，无论下雨还是天晴咱们都无能为力，若是受灾，有朝廷在上，大人已经做到了最好，切勿自责。”

姚班头看的通透，世事无常，不能苛责自己。

王常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到京城中的情况，就是一阵摇头，如今时局纷乱，太子地位不稳，隐隐有党争之势，一旦受灾，不知何时才能有赈济拨来。

朝廷争斗，殃及平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神色一暗，没有多说什么。

姚班头察言观色，不再多说什么，只安排衙役注意添柴，若是柴火不够了把破庙里破烂的桌椅劈了以作柴薪。

“咦，它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一个衙役突然指着地上的红狐狸叫道。

“给它喂些水，不知能不能活。”

王常说着从腰间取下水囊，一手捏开狐狸嘴巴，一手慢慢向里面滴水。

一滴，两滴，三滴……

刚开始红狐狸还有些呆滞，几滴水入嘴后，慢慢恢复了一些，虽然没有醒来，但已经能看到喉咙在明显吞咽。

姚班头笑道：“这狐狸倒是生命力顽强，能吞咽，应当就无碍了……啧，被雷劈了还能活下来，我还是第一次见。”

看到红狐狸吞咽的动作慢了下来，王常才停下动作，将红狐狸放好，胸腹朝着火堆。

不知为何，看着它王常脑中浮现到了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不觉一笑，身子舒缓，一阵放松。

姚班头见状，说道：“留两个人排班警戒，其他人先休息吧，大人，这里有干草铺的床，您别嫌弃，将就一晚，夜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