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此次彩头便是此人夺了?”贺进啧啧两声,“只以剑术比斗,法力无失,可不是精力无限,不惧消耗,以那巨剑之威,谁能破解?”
周阳凝神看了壮汉的每场比斗,最终长叹一口气,“到了这里,才知道人外有人,只看其剑法,竟是束手无策。”
“此地能人辈出,说不准有哪一位正可破解。”李元如此说道,目光扫过四周,耳朵却是微动。
山台在半山腰,山风呼啸,却不凛冽,头顶有金丹真人看着,李元不好轻举妄动,到了比试后,才慢慢勾勒起一点点风力,混在山台群风中,感知四周众修士的法力特点。
此间修士众多,是他平生所见最多的一次,风吹过山间,带来一点一点的信息,让他对其他修士有了一定了解。
能够感知到,有的修士周身法力凝而不散,根基夯实,有的法力散而不乱,明显修有神通道法,有的法力出尘,气息不凡,质量高人一等……一个一个感知下来,让他对自身气息的遮掩与变化有了一点心得。
当即心中一动,体内法力涌动,慢慢改变起身周逸散的法力。
李元修为已达灵台境大周天,当到达灵台境圆满时,周身法力圆融如一,便不会轻易逸散,即是想散就散,想不散便不散,到了这时,有的人看起来便和一般凡人无二,有的则看起来目下无尘,气质出众。
总之,因人而异。
李元如今还不能完全收束自身法力,非是自己控制力不够,而是境界特性所决定的,故而他只将身周法力变换。当下变有某种特质。
贺进在他身边,立时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惊奇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讶色,却没有多说什么。
……
“姑娘,巨剑无眼,万一伤了你就不好了,还请下去吧。”
高台上,壮汉的声音传来。
李元抬眼看去,见他对面站了一位身穿淡蓝色衣袍的女修,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身姿挺拔,容颜俏丽。
只听她道:“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不会让道友承担责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修了剑,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女子声音朗朗,竟是颇为自信,下一刻,不见她如何动作,只手腕一抖,一柄白色长剑便出现在手中。
“咦,那剑倒是奇特。”贺进轻咦一声。
李元也正盯着白色长剑看,这剑长三尺左右,奇特之处在于那两侧剑脊仿佛一对一对支楞起来的鱼鳍,又好似一块块尖刺,闪着寒光,直至剑柄处。
而那剑尖,锐利细长,恍若一点毒蛇,隐隐透着一股寒意。
待看清这柄长剑,壮汉缓缓点头,手握巨剑,凝神以待,一看对方的奇特长剑,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他有心获得彩头,自然不会大意。
女子也不多说,只一点头,接着身子轻飘飘一转,蓝色衣袍甩开,透着一股潇洒之意,身子一晃,长剑如灵蛇吐信般,连点其身前数处要害。
起手剑招看着中庸平常,但之后暗藏数种变化,方才有数人都用过,巨汉手握长剑,不急不慢,以方才应对之势,将巨剑往前一挡。
只听当当当,一连三声脆响,奇怪长剑已被挡下。
还未继续动作,壮汉突然心底一寒,下意识向右撇过头去,只见方才被巨剑挡住的长剑竟然忽地软化下来,如灵蛇吐芯般绕到巨剑之后,直刺向他脑袋。
若非刚才见机之快,恐怕此刻脑袋已被洞穿!
空中江淮真人见状,慢慢放下手,看向女子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赞赏。
女子出其不意的一招,险些将壮汉淘汰,立时引起台下众人一阵惊呼。
台上战斗好像刚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那壮汉死里逃生,接着被对方数道剑招逼的险象环生,手持巨剑在身前猛地一转,狂躁的旋风直接将女子震退出去。
然女子猛的将手中长剑一甩,犹如长鞭一般,竟寸寸伸展开来,每一对“尖刺”便是一截,伸缩有度,长长延伸出去。
众人这才恍然,此剑竟有如此变化。
只见那剑身柔软且坚韧,恍若一条白色大蛇,贴着高台地面左右来回向前疾冲而去!
这哪里是剑,分明就是毒蛇!
“此剑竟一改剑道至刚至强特性,改走轻灵阴柔之路,如此剑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周阳看着那条“白色长蛇”将壮汉逼的连连后退,一时只有防守之力,由衷赞叹。
长蛇一改之前几人硬碰硬的手段,改走旁侧,绕过巨剑,从四面八方每個角度都能对壮汉进行攻击。
原本那门板一样的巨剑横在身前,等闲剑法难以突破,但现在前方已不再是攻击的唯一着力点,哪里还能如之前一般从容。
所谓以柔克刚,大概便是如此了。
不过壮汉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很快便适应了长剑攻势,眼见对方占了上风,面色微沉,手中巨剑猛地一转,护住全身,铛铛铛几下将其暂时震退。
而后猛地将巨剑直插而下,只听轰隆一声,整个高台直接震动起来,女子没有防备,冷不防身形不稳,手中剑势一缓。
趁此良机,壮汉直将手中巨剑猛然劈出,正中“白蛇”中端,似乎想将“白蛇”劈断。
女子却丝毫不担心,轻轻一笑,手腕一抖,长剑直接飞起,半点损伤也无,反而趁机绕着巨剑转了三圈,突的一抬,竟将那巨剑直接拉飞出去。
不过壮汉此时纵身飞来,手握剑柄,骤然一抖,将长剑震飞,然后脚下一踏高台,高高跃起,势大力沉的一剑劈下!
女子身法轻灵,巧笑嫣然般身子已然窜出,长剑宛若长鞭,然比长鞭更有利刺,直接撇开巨剑,犹如一条毒蛇冲天而起,直刺壮汉身下三寸要害。
壮汉身下一紧,猛然一个窑子翻身避开。
二人你来我往,倏忽间便过了几十招。
精彩的比斗,诡异的剑法,引得众人连声惊呼喝彩,近似于市井俗人一般,看的惊心动魄。
云台上众人也对此不禁感叹,葛真人笑道:“世间修士果真藏龙卧虎,以柔克刚见的不少,但修成此阴柔剑道的倒是第一次见。”
广元真人哈哈一笑,“天下剑道千万,各有其长处,彼此之间或相合,或相克,总是大道使然。”
“此言有理。”金鼎真人慢慢点头,看着下方女子,有些疑惑道:“她所用身法似乎有些熟悉。”
清妙真人道:“那女子所用正是八风身法,应当是岐山门的嫡传弟子。”
“原来如此。”金鼎真人了然点头。
就在这时,短短片刻之间,高台上已分出了胜负。
那壮汉见对方越愈战愈勇,剑法着实诡异,当即不再留手,双手握住巨剑,身子猛然旋转,直接掀起阵阵狂风。
这风又急又利,竟是比寻常风法也不遑多让。
女子身姿轻灵,却在此时有些不利,被那狂风席卷而去,渐渐站不住脚跟了。
她忙将长剑一抖,裹住一旁大树,然剑身之上满是尖锐利刺,只稍一用力,树木便咔咔折断,一时没有着力点。
若是一个不稳,被吸入那狂风龙卷中,一旦撞在那巨剑上,必将筋断骨折,她勉力坚持片刻,最终只得翻身跃下高台,有些不甘心的叹了口气。
“我输了。”
壮汉这才停下,拄着巨剑,有些沉重的喘着粗气,脸上却满是得意。
女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方才一战着实精彩,眼见壮汉将此等剑法之人都已击败,下方大多数人已没了夺取之心,难免心想,彩头莫不便是此人的了?
不过,天下高人卧虎藏龙,就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即将到达一刻钟时,又有一人上了台。
此人背负一个古香古色的长方形木盒,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修士之道,千奇百怪,没人以为是无用之物,只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是位年轻男子,眉清目秀,身姿挺拔,拱手道:“见过道友,在下沈长山,请道友指教。”
壮汉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沈长山嘴角带着笑容,反手从背后木匣中抽出一件三尺青锋,微一颔首,身子已消失在原地。
见对方剑法如此之快,巨汉下意识将门板巨剑往身前一挡,接着便听到下方一阵惊呼。
他睁眼一看,前方已无人影,心头正奇怪,忽的脑后一阵寒意袭来,慢慢转头,立时怔住,只见一把三尺青锋停在自己脑后三寸之地。
沈长山收剑抱拳,“承让了”。
壮汉一时面色苍白,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是没有下去,而是双眼一瞪,大喊道:
“此地比的乃是剑法,阁下身法高超,我自叹不如,只是在剑法上不能将我打败,却是不合比试规则,我不服!”
他梗着脑袋,满脸不服。
台下顿时哗然一片,没想到对方脸皮竟如此之厚。
方才不敌的女子忍不住出声:“你方才可是以剑术将我击败的?无耻之尤!”
壮汉大声道:“你若不服,大可再来比试一场,总之我不服!”
“此人脸皮之厚,实乃贫僧此生所见之最。”景和大师忍不住出言,有些难忍。
李元点点头,“既不动用法力比试剑术,自然离不开身法辅助,不知他是本性如此,还是舍不得那件灵器彩头,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行事,着实让人不齿。”
即便太白剑经中的剑术,亦有配套步法身法,若是可用法力,那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无关身法,但此刻不能动用法力,若是身法不算其中,难不成要两人像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打?
更可笑的是,壮汉方才击败女子时,也没有用剑法!
剑修,光明磊落才是,岂能如此输不起,台下众人纷纷出言讽刺。
不过,古往今来,人类性格千变万化,从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这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一个罢了。
沈长山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壮汉,正要出声,江淮真人冷漠的声音响起:
“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修行如此多年,竟然能说这样的话,滚!”说罢空中一个白色大手直接将壮汉和巨剑抓住,扔出山门。
“继续。”
下方众人这才回神,纷纷对视一眼,敛声屏气,不敢高声。
金丹真人的威势如此之强,壮汉至少也是灵台境的修为,竟如同鸡仔一般,在大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可见其中差距,宛若天堑。
不过,也是壮汉太过无耻,赖不得旁人。
接下来,又有几人上台,都被沈长山打败,他这几次都未用快若闪电的身法,而是中规中矩,只以剑法对敌。
但说是中规中矩,其亦有其惊人之处,除了壮汉之外,他一连与七人比斗,所用长剑皆不相同。
而每一柄都是九道法禁的上品法器,加在一起的价值怕是要大几千零石,如此财大气粗,让人瞠目结舌。
周阳道:“此人所修莫不是万剑归宗之道,以万剑成阵破万法,早年间在修仙界中很流行,只是近年来没再听说过了。”
“道友见多识广,什么都知道,实在让人佩服。”
李元由衷赞叹,周阳如一本剑道百科全书,对各类剑道信手拈来,他目光落在其腰间长剑上,心中好奇,不知他修的是何种剑道?
同时,他心中不敢对寻常修士有所小瞧,尤其是见了台上这许多人出色的剑术之后,并不觉得自身有何出奇之处,一身本事,怕也是寻常。
眼见这位是个好说话的,看了许久,李元难免有些手痒,忍不住跳上台去,同沈长山比试一番。
结果在预料之中,全然不是对手,不过李元基础还算扎实,加之太白剑经中记载剑法精妙,沈长山似乎也有些兴趣,二人过了四五十招才落败。
“阁下剑术高深,在下甘拜下风。”李元拱手。
沈长山不知何时,脸上笑容已变得极淡,眼中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看的李元一头雾水。
回到座位上,李元还对他目光疑惑时,就看到周阳投来一股好奇的目光,其中隐含探究之意,未等李元发问,便开口道:“李道友剑术之精,冒犯问一句,不知从何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