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于垂拱殿宴请百官。
酒过三巡之后,赵祯便就找借口离开此间。
他在这里,群臣反而会畏首畏尾,玩不痛快。
索性,倒不如让他们开心开心。
尤其是出征归来的那些有功之臣,否则,这场宴会,也就没有什么举办的必要了。
然而,令人感到奇特的是,皇帝前脚刚走。
文武百官,不去向三军主帅张辅敬酒。
反而轮番向卫渊敬酒了。
别说他人,就连卫渊自个儿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相迎前来敬酒的众人。
“卫将军,听闻您阵斩七将,有关羽之勇啊!”
“您客气,不过是侥幸而已,侥幸...”
“卫将军,本官老家就在代州,多谢你使我家乡免遭战火涂炭啊!”
“大人言重,这全赖我恩师指导有方...”
“卫将军,这杯酒,您必须要喝,您在雁门关外拒敌野利遇乞,为我国朝百姓狠狠出了口恶气啊!”
“要没有我恩师指导,就凭我,定难战胜野利遇乞...”
“...”
无论是清流还是武勋,此刻,都上杆着来给卫渊敬酒。
其中,不乏一些中枢大臣。
武勋也就罢了,文臣这一块,卫渊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往日里,大家也没联系啊。
总不能因为打了场胜仗,我要升官了,特意来‘巴结’吧?
说不通啊。
饮酒期间,卫渊实难思虑太多。
他苦笑着看向张辅。
而后者全当做没有看到,自顾自地与顾偃开在交流,
“此次酒宴过后,全京城的权贵们,与渊儿就算相识了。”
“若不是老大哥你费心费力的帮助卫渊这小子,靠他自个儿,怕是不成事。”
“你不也帮了?特意让渊儿与你并驾齐驱,不就是想给渊儿造势?”
“...”
言谈此处,二人接连大笑。
他们都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人了,岂能不知那些官吏向卫渊敬酒的心思?
只是,他们没有去过问此事。
来到京城这名利场中,一些你来我往,人情世故,就要靠卫渊独自去应对了。
张辅与顾偃开,能帮卫渊一时,帮不了他一世。
坐在大殿末尾的盛紘,一直想找机会,向卫渊敬酒。
但是给卫渊敬酒的显贵实在是太多了。
不是一部尚书就是枢密院的大臣,那可都是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他一個微末小官,实在是不敢上前叨扰。
不知过了多久。
卫渊得了片刻空闲,看向如坐针毡的盛紘,觉得有些好笑。
而盛紘此时也在看向他。
卫渊举杯,盛紘受宠若惊,连忙将桌上的酒水端起。
二人隔空对饮。
酒水入腹后,盛紘呼出一口浊气,笑着向卫渊点头。
对他来说,卫渊的示好,是个好兆头。
今后卫渊于朝堂崛起,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靠着卫恕意...盛紘觉得,盛家的春天,可能也要到了。
当然,只是他觉得。
一众官吏,向卫渊敬酒的事情,被赵祯知晓。
他在暗想,卫渊年少成名,初心是否变了?
免不得...要敲打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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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散后,已至深夜,但是赵祯还未休息,单独将卫渊召见至宣政殿中。
所谓大宴七日,不是说连续喝酒七日。
而是指,文武百官,忙完一天的政务之后,可以继续在垂拱殿中饮酒作乐。
至于民间,赵祯也下了旨意,允许百姓同庆三日。
就当给全天下放了个假。
此刻。
宣政殿内。
面容肃穆,不苟言笑的赵祯正看向跪倒自己面前,一身酒味的卫渊,沉声道:
“卫卿,你可还记得,与朕的一年之约?”
闻声。
已然大醉的卫渊,叩首时,紧要牙关,一手狠狠掐住另外一手,甚至都掐出血印,以此来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臣,记得!”
“臣随英国公凯旋,带来代州军队百人,此百人,皆代州一战之功臣。”
“陛下可随时观看臣练兵之效果!”
赵祯道:“不用了,你突袭辽先锋军时,已经验证了你练兵的效果,朕很满意。”
砰——
卫渊再次磕了个响头,
“能得陛下肯定,乃臣之荣幸!”
赵祯笑了笑,和颜悦色的开口问道:
“你阵斩七将,逼退野利遇乞,如此功劳,想要什么赏赐,不妨跟朕说说。”
对于如何赏赐卫渊,赵祯也很头疼。
刚赏了他一个伯爵,如果再赏,就不能低于伯爵这个标准。
既然头疼如何赏赐于他,倒不如,将这个难题丢给他。
如果他索要的赏赐太过分,赵祯也只得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不过,在回朝之前,张辅曾叮嘱过卫渊,有时,不可太冒进。
卫渊深以为然,
“陛下,臣为国御敌,为陛下戍边,乃臣之本分,臣不敢邀功。”
“但陛下既然让臣说了,臣便有话直言。”
“臣年幼时家中遭逢巨变,父母早逝,被两个姐姐拉扯长大,方有机会为国尽忠。”
“臣斗胆,想为臣的两个姐姐,讨个诰封!”
言至于此。
赵祯似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是,却未等到。
这就没了?
“英国公说,你乃代州一战之首要功臣,就只想着,为你两个姐姐讨个诰命,除此之外,便没了?”
赵祯忍不住好奇道。
卫渊不敢抬头,道:“此皆臣肺腑之言,臣能成为忠勇伯,已是深感皇恩浩荡,臣除此之外,不敢再有所求!”
听到这里。
赵祯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卫卿,还是那个初次来京时的卫卿。
重情重义,忠君为国,别无所求...
赵祯放心了。
“大宴期间,你就住在宫里,至于对你的赏赐,朕会酌情考虑。”
“少饮酒,否则亏了身子,朕可就少一位能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了。”
赵祯笑了笑,示意卫渊退下。
刚走出殿门。
要带卫渊下去休息的太监突然发现他驻足不走了,便是催促道:
“卫伯爷,您怎么了?”
卫渊‘呕’得一声,竟是吐在殿外。
事后,赵祯得知此事,并未怪罪卫渊,反而还向皇后笑道:
“都说这酒后吐真言,他不借此机会向朕邀功,却只想为他两个姐姐讨个诰封,可见卫卿是个真性情的人。”
“朕已让典膳局给卫卿熬制些醒酒的汤药,卫卿...是个不错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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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里,卫渊被陛下留在宫里的消息,就传遍整个京城的勋贵世家。
什么深受皇恩,简在帝心?
这就是啊!
此刻。
盛家。
盛紘正在向王若弗说着宴会时的一幕,
“给卫渊敬酒的,都是朝中大臣!咱们盛家,能有卫渊这样的亲戚,是咱们得运气。”
王若弗唉声叹道:“只愿他将来不仅能帮着明兰和木哥儿,也能帮一帮长柏...”
盛紘皱了皱眉头,“一家人,说什么帮不帮?”
一家人?
王若弗暗自闷哼一声。
盛紘的小心思,都能飘到宫里去了,还一家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攀附卫渊?
暮苍斋里。
明兰在卫恕意的房间里,双手托腮,发呆道:
“娘,舅舅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卫恕意道:“陛下在宫里大宴七日,不管怎么说,也得等到七日之后啊。”
明兰叹了口气,“可是女儿好想舅舅。”
顿了顿,她想起今日初见卫渊时的一幕,忍不住开口道:
“娘,舅舅现在可威风了,都能跟顾廷烨的父亲宁远侯并驾齐驱。”
“整个全京城的勋贵子弟,都在夸舅舅厉害。”
“你说,木哥儿以后能成为舅舅那样的大英雄吗?”
卫恕意掩嘴一笑,“你弟弟能平平安安长大,我这个当娘的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成为你舅舅那样的人...娘是想都不敢想。”
顿了顿,她又正色道:“这几日,你常来娘这里,怕是老太太那边要不高兴了。”
“打明儿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老太太那里,娘让你什么时候来,你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