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达睁大了双眼,看着卫渊,似是再说。
这个时候,向陛下讨论这些,真的合适吗?
而赵祯也在看着卫渊,想看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陛下,如今新军编制刚成,将士们也才开始训练,按理说,臣不该在此时请设水军。”
“但为保沿海一带太平永固,臣认为,可以在适当时机,选择组建水军。”
“陛下,沿海一带的倭寇,多来自倭国,倭岛临海,有天生的水军。”
“如若要解除海禁,咱们大周,必须要有自己的水军才行。”
在大周一统天下之后,太祖皇帝就将水军给裁撤了。
因为留着没用,还白花钱。
与辽夏两国打,用不到水军。
卫渊想要请设水军的念头也很简单。
未来的水军,可以不姓卫,但是必须要有姓卫的参与。
当然,如果水军也姓卫的话,说不定,未来不久,卫渊真的会来一次马踏东京。
全当散心了。
赵祯想了想,道:“解除海禁一事,还未正式敲定。”
“至于组建水军,更是不急...”
“卫卿一直替朕戍卫代州,不曾听闻,卫卿对水军也有钻研?”
卫渊道:“回官家,臣是武将,自然要对所有的练兵之道有所涉及。”
赵祯没有再说什么。
卫渊与燕达遂离开宣政殿。
待走出皇城,卫渊要上车辇时,燕达拽住他的衣袖,道:
“卫将军,今儿个来时说了,只议案情,你与陛下说什么水军,海禁作甚?”
卫渊感到好笑,“我说与你有何干系?”
燕达道:“这边正办着大案,不合适。”
卫渊道:“已经说出去了,难道我还能再收回来?”
燕达问道:“海家子去找卫兄,到底说了什么?”
卫渊应声道:“圣前,不是都已经说了么?”
燕达道:“卫将军,明人不说暗话,要是有好处,咱们哥俩一起做。”
一起做?
你能做什么?
卫渊轻笑一声,“无论是解除海禁亦或组建水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能有什么個人私利?”
开玩笑,真要是把底子都说出来了,燕达这厮转头给赵祯说上几句怎么办?
燕达听出了卫渊的话外之意,道:
“卫将军,咱们现在是自己人了,同舟共济,您忘了?”
“这事,我能帮你。”
卫渊不再搭理他。
主要是觉着,自从办理这通敌叛国案以后。
原本印象里对赵祯无比忠诚,誓要做个孤臣的燕达,心思像是突然活跃起来了。
不知这是赵祯授意还是如何,总之还是需提防一番。
其实,燕达有意与卫渊绑在一起,也很好理解。
皇城司都指挥使一职,历来非孤臣不可做。
但孤臣又不是傻子。
京城里出了那么大事,他再不找个盟友,将来后事再起,他有几个脑袋能为‘前主’背锅。
思来想去,那盟友,就属卫渊最为合适。
赵祯让二人一同办案,也不可能想不到,有朝一日,皇城司与马军司之间,会联系起来。
这是禁忌。
但赵祯为何不怕?
正如燕达所言,他们办了这个案子,办好了,是功臣,也可以随时是罪臣。
真有什么不为臣子的心思,赵祯对他们也不会心慈手软。
可赵祯不曾想到过,人力终有穷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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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数日。
十一月初旬。
皇城司严查通敌叛国案,已经半月有余。
期间,抓获官吏、勋贵、商贾共计七十六人。
这个数字,每日还在上涨。
就连各地刺史、藩王,也有涉案人员。
波及之广,堪称大周开国以来之最。
别说京城,就连一些地方上得官吏,此刻也是人心惶惶。
甚至都传出,有官员被吓死的事情了。
起因是某地通判,想起数年前与兖王有过短暂交流,说了几句话。
当他得知京城闹出的动静之后,就直接嗝屁了。
从此可见一斑,案子要是再办下去,大家都要小心脑袋,谁敢继续做事?
长此以往,国朝能不乱吗?
此刻,有很多文臣干吏,齐聚宰相府门前,想要求见韩章。
但是,韩章以身体抱歉,不便见客为由,回绝了众人。
见状,众人心急如焚,忍不住陆续道:
“昨儿个,我们户部又有一名官吏被皇城司抓走了,说什么叛国...简直可笑!”
“再这样下去,谁还能安心办差?”
“韩相公这几日都未上朝,三司一堆事情也都等着韩相拍板决定,不能再拖了啊。”
“我们工部已经快没人了,下一步,只怕就连我这个尚书,都要被皇城司查了!”
“慎言!诸君且慎言!”
“都到了这种国不将国的地步,谈什么慎言?”
“...”
如果是寻常人来办理这个案子。
那么到了这个份上,估计就已经大乱了。
但如今,并未发生什么乱子。
其重要原因,在于韩章的模糊态度与卫渊的强势镇压。
那些官吏们,求见韩章不得,又齐齐去了宫里。
想着劝说赵祯不要再兴大狱。
抓的人已经够多了。
再抓下去,人心惶惶,一堆政务,谁去处理?
然而,赵祯早就在七日前,称病不上朝了。
想要见赵祯,比见韩章还要难。
当前,顾偃开与张辅,轮流坐镇禁中。
这也让一些宵小之徒,不敢铤而走险,更有利于卫渊将这个差事办下去。
又过两日。
随着长时间的抓捕审判,致使民间也受到了影响。
很多百姓,都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当中。
甚至许多商铺都关了门。
原本热闹繁华的汴京城,竟是显得萧索,犹如那秋风落叶。
一日,明兰亲自带人外出采买家中所需物甚。
见到街道当中,各个达官显贵的门前紧闭,甚至往日那来客不绝的热闹铺子,都早早打烊。
原本所需购买的物甚,在附近都可买到。
可如今,明兰等人走了数条街道,还未将所需物甚采买补全。
小桃跟在明兰身后,说道:
“姑娘,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这几日,京中不太平。”
明兰又岂能不知?
她望着略显空荡荡的街道,连行人都没有几个,忍不住有些思虑。
舅舅...会如何?
就在思虑间。
忽然看到,从另外一条街道里,冲出来数十名皇城司侍卫,直接围了一座大户家宅,
“奉忠勇伯将令,皇城司办案,速速开门,否则格杀勿论!”
听到最后四个字眼,明兰等人都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慌忙离开此间。
一声格杀勿论...
百姓能不怕吗?
想要做事的官吏着急,许久不能正常营业的商户着急,百姓着急。
可他卫渊,又何尝不着急呢?
只是通敌叛国案千头万绪,人,又不能在一时抓尽。
要审要查,还要稳住当前的形势。
卫渊已是焦头烂额。
秋后的汴京时常下雨。
这雨一下,就是数日。
自入十一月以来,卫渊几乎就没有回伯府居住。
而是留在了皇城司里。
直至十一月中旬,接连的雨日结束。
原本掩盖在汴京城上空的灰蒙雾气,此刻一朝散尽,迎来曙光。
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与皇城司所有管事差吏,齐齐站在卫渊身前。
等着他下达最后一条命令。
这场维持一月之久的通敌叛国案,也该落幕了。
否则,汴京撑不下去,各地也撑不下去了。
届时,再多的张辅、韩章,都是无用。
此时,皇城司内,卫渊看向燕达、顾千帆等人,正色道:
“抓人!”
顷刻间。
皇城司上千人,同时疾如风,动如火。
今日,他们要给皇帝、百官、万民一个交代。
他们要抓的人,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