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七年,六月初旬。
待卫渊想要邀请的商贾,差不多都已经到了的时候,卫渊才开始正式举行宴会。
不算像谢玉英这样的名流艺伎,就说其余一些模样、身段都不错的娼妓就约有上百名。
算是将苏州境内,有名的一些妓女都请到了花船里。
当然,这是吴王的手笔,与卫渊无关。
但名义上,毕竟是由卫渊统筹谋划,所以,如今江南各地的百姓,在知晓此事后,都说卫渊是极尽奢靡,恐有玩物丧志的风险,
“咱们那位忠勇侯,是何等的英雄盖世?然而,功高震主啊!”
“是啊,卫侯自被官家革职后,就来到了咱们江南玩乐,这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啊!”
“官家这事做得...唉,不可说,也不敢说。”
“卫侯为国朝忙碌多年,玩一玩,倒也无妨。”
“怕就怕,至此后,世间再无凭借一柄关刀,就压得辽夏两国抬不起头的英雄豪杰了。”
“...”
这几乎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他们普遍认为,卫渊包下一个花船用作消遣,就是对朝廷心灰意冷了。
他们越是这样传闻,反倒是对卫渊就越是有利。
此刻,苏州太湖的花船上。
最后一个前来的商贾乃是海州的二房海家之主——海清。
待稍晚些,约莫戌时左右。
整座花船,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无论是船板上还是船舱里,随处可见商贾与艳妓在谈情说爱。
甚至有些早已吃醉酒的商贾,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就将一名娼妓的衣裳扒光。
那娼妓不仅不曾反抗,甚至还很迎合,光着身子以后,就在那些有钱大佬面前,扭动着妖艳的身姿与胸脯。
整座花船,在一时间,都被欲望二字填满。
但是在花船的主船舱里,也就是谢玉英献艺的阁楼所在,倒是不曾发生这样的事情。
尽管那些娼妓施展浑身解数,想要勾引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商贾大佬,可他们仍是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卫渊的到来。
这间阁楼里,除了十余名商贾之外,还有林兆远、郭颢、陈大牛三人。
陈大牛倒是玩得很开,左拥右抱,时不时将几名女子唤到身前,蒙着眼,用自己的手来比量哪個女子的大一些或是去猜方才是哪个女子坐在自己身旁。
若是猜错了,他便要喝上一杯酒。
陈大牛这边玩得不亦乐乎,郭颢倒是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他的身边只坐着蒙着半张脸的赵蒹葭,除此外,便再没叫什么艺伎前来伺候着。
郭颢压低了声音,问向赵蒹葭,“你此前常在京城,可见过我那大哥?”
如今,赵蒹葭已将头发盘起,显然是与郭颢有了夫妻之实,他们二人举止亲密,身子紧挨着身子,真宛若新婚夫妻一般。
“自是见过的,不过,倒是不曾怎么往来。”
赵蒹葭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郭颢释然道:“我那位大哥乃是武将,你们这些女子,见他的机会,自然是少。”
赵蒹葭轻轻点头,为他倒了杯酒,亲自端给他。
见状,他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赵蒹葭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深情地看着郭颢的眼睛,并且还大胆的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脯上,笑呵呵说道:
“那些妖艳贱货,与我相比如何?”
郭颢连忙正色道:“与你自是不能相比,你是天之骄女,是宗室女子,我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的荣幸,也是我郭家的荣幸。”
赵蒹葭闻声一愣。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仍是有人将她视为宗室女子。
她神情略显伤感。
见状,郭颢道:“待我挺过这一关,我就娶你为妻,风风光光的,把你迎进我郭家的大门。”
赵蒹葭只是在瞬间感到一丝惊喜,但很快,眉头便垂落下来,强颜欢笑,应了声‘好’。
林兆远那边,也有两名娼妓伺候着。
一开始,他是接受不了的。
后来,还是卫渊给他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军指挥使,将来更有希望身居高位乃至成为中枢大臣,那些大人物之间的游戏,你要学会适应。”
如此,林兆远才主动要了两名模样不错的娼妓过来伺候着。
此时,待一波又一波的艺伎纷纷登台献艺之后,已经有些商贾巨擘坐不住了,陆续朝着林兆远等人敬酒,
“不知卫侯爷何时到来啊?”
“是啊,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是尽快的将事情商议好...”
“...”
他们想着,今日出结果,明日就离开这艘花船。
毕竟,他们若是继续逗留,难免会引起一些风言风语,若是被朝廷给盯上,人家身为侯爷,自是不惧。
可他们呢?布衣商贾,朝廷巴不得寻些由头抄他们的家呢。
或许是他们问得烦闷了,林兆远不得已起身看向众人,缓缓开口道:“请诸位稍安勿躁...”
话还没说完,就见卫渊在几名亲卫的陪同下,缓缓来到此间。
一瞬功夫,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包括那些正伺候他们的娼妓们,齐齐朝着卫渊作揖,
“见过卫侯。”
“拜见...”
卫渊一一环视众人,目光在赵蒹葭的身上略有停留,随后,朝着众人点头笑道:
“本侯来迟了。”
其中一名来自福州的商贾连忙作揖道:“卫侯,您言重了。”
卫渊道:“都坐下吧,至于有什么事,喝完酒再说。”
一众商贾见到他出现,那不安的心思,才算是稳定下来。
只要他来了,他们便不慌了,即使今夜喝上整整一夜,他们也毫不在乎。
怕的是,他们来了,卫渊却不来。
主心骨一旦来了,他们自然也就不慌了。
卫渊坐在主位之上,朝着一名艺伎吩咐道:“请谢玉英谢姑娘前来吧。”
没过一会儿,早已准备妥当的谢玉英抱着一把琵琶缓缓走来。
在她的身后,还有三十余名艺伎。
这一次,谢玉英没有蒙面,盛妆出席。
不少人都被她的盛世美颜所吸引。
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瑕疵,十指细长,身段婀娜,气质出尘。
若是一些被色欲熏心的人来此,只怕光是看到她的手指,都会感叹一句,这要是握住自己的...
那真是一种享受啊。
而此刻,谢玉英的手指,正握在琵琶上。
开场之前,卫渊举杯,向众人说道:“昨日谢姑娘找到本侯,说是要献破阵曲,本侯本是要听十面埋伏,后来一想,这破阵曲,倒也应景。”
“诸君,且随本侯饮了杯中之酒,共听谢姑娘所弹奏的破阵曲。”
说罢,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众人紧随其后。
紧接着,卫渊就朝着谢玉英点头。
后者示意,顿时弹奏琵琶。
而跟随她前来的那些艺伎们也是纷纷献艺。
充满肃杀之意,令人血脉沸腾的曲子,顿时传荡开来。
卫渊缓缓闭上双眼,慵懒的躺在椅子上,似在享受着这首曲子带来的魅力。
其余商贾等人,则是全无听曲之意,而是反复的念叨着卫渊方才所言,进而忍不住的小声议论道:
“卫侯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应景?”
“是啊,破阵曲应景?这是要破谁的阵?”
“难道是那郭颢的?”
“郭指挥使刚来时,卫帅就已经将他的‘阵’给破了。”
“...”
秦王破阵乐,需要有人舞,有人弹奏。
但因为花船空间有限,想要将这首曲子的魅力彻底释放开来,至少是要在船板上。
可是夜晚时分风高浪急,为安全起见,卫渊决定让谢玉英取消舞,只奏乐。
但仅是这曲子,也颇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仿佛让人置身在千军万马当中,忍不住的要与敌厮杀。
弹奏到高潮时,似是将被汉家儿郎埋藏到心底里好战之血唤醒。
就连一些商贾,都想着握着利剑去收复燕云,去攻打西夏。
“好!”
陈大牛拍手称赞。
一些商贾们,也跟着叫好起来。
待一曲终了,谢玉英缓缓起身,朝着众人深深作揖。
卫渊唤来吴王亲信赵老伯,笑道:“赏。”
赵老伯作揖道:“诺。”
反正赏赐那些艺伎的钱财,出自吴王,并非是他的手中。
谢玉英恭敬施礼道:“谢侯爷赏,不知侯爷可还有想听的曲子?奴家为您再弹奏一曲?”
卫渊摆了摆手,“先歇一歇吧,稍后有你要唱的。”
谢玉英点头,缓步走下台来,竟是来到卫渊身旁,道:“侯爷,不知奴家可否坐在这里?”
其余二三十名艺伎,陆续留在台上献艺。
卫渊虽未回应谢玉英,但是也不曾拒绝她的好意。
索性,就跪坐在他身旁,为他倒酒。
谢玉英的身上没有寻常娼妓那种浓厚的胭脂气,倒是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味。
她坐在卫渊身旁,直接将坐在郭颢身边的宗室女子赵蒹葭都给比了下去。
“侯爷,不知奴家方才弹奏的那曲子,可有不对的地方?听林将军说,侯爷常听这首曲乐,想必对这首曲子颇为了解。”
谢玉英贴在卫渊身旁,认真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