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去,那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带着血的碎石头渣子落了一地。
她之所以让顾十五娘安排这一出,一来是为了完成她的要求,让卢氏离开顾家这条沉船。顾家家规森严,虽然由于长房二房的事情,这些规矩已经是形同虚设。
但是她了解顾言之,越是在这个档口,他越不会让顾家闹出任何分崩离析的事情。
和离是不可能的,顾桓瑛走的是文人雅士的路线,名声很重要。可“丧妻”却是可能的。
卢氏在顾均耀死后犹如行尸走肉,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面对命根子的死,因为那糖是她给孩子的,平日里也是她手把手不假于人的在照顾顾均耀的。
顾桓瑛将自己的过错全都推在了顾十五娘身上,然后原谅了自己。
可是卢氏没有,她一直在怪自己。
怪自己很痛苦,怪别人却是很容易,是以顾十五娘回府之后先诱导卢氏怀疑长房动手害了顾均耀,到了夜里顾均耀的“鬼魂显灵”,提醒卢氏想起她所以在顾均耀死后无法继续生产,完全是因为喜鹊飞进来之后她便大出血了。
旁人不信鬼魂,不信今生来世。
可是一直潜心礼佛的卢氏,对此深信不疑,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儿子给她的启示。
就算她内心深处知晓有问题,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放过自己,将所有过错都怪在他人身上了,这是她这么多年痛苦的唯一出口。
长房的夫妻二人还在牢里蹲着呢,这能发泄的人只有谁?那当然唯有顾均安了!
顾均安可不是在顾家被当成货物的顾十五娘,他是顾言之最看重的家族希望……
今夜这一石头砸下去,卢氏便是想在这個府中待,她也待不了了。
顾十五娘也不是从前的顾十五娘,她如今身后站着河东大族,有夫家做靠,顾言之怕她闹起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卢氏真的死亡的……
那么贵族常用的“病逝”便用得上了。
顾甚微想着,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这其二,不把顾均安这个绿帽子王弄走,她如何好进书房探一探福顺公主说的密室?
卢氏的狠手别说顾十五娘了,便是她也没有想到,这一时半会儿的顾均安怕不是顾不上回来这头了。
顾甚微想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小心的跳过那些带血的碎石头,果然在顾均安的桌案边看到了两块木牌,左边那块上头雕刻着顾家每一个人都能够倒背如流的家规。
顾甚微瞧着上头刻着的不许纳妾养外室,不许获不义之才,不许欺名盗誉……忍不住摇了摇头。
好家伙!
这哪里是什么家规!
把不许两个字抠掉,这分明就是顾家人的罪状!
当真是什么不许做什么啊!
她想着,将视线移到了右边的木牌上,那是让顾均安名扬天下的《断亲书》,里头细数了他们五房数条罪状。
顾甚微满眼嘲讽的看向了福顺公主说的第四十九个字,那里的确是一个“等”字。
等什么?
顾言之同顾均安再等什么?等着改天换日之后,顾家因为从龙之功一跃成为汴京城顶级家族,等着那人登基之后,顾言之不再是驸马,可以封侯拜相?
顾甚微想着,盯着那个等字看了看。
倘若福顺公主在撒谎,她这一个等字按下去,怕不是就是要陷入危险之地了。
顾甚微想着,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猛戳了下去。
她顾甚微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书房里安静得不得了,顾甚微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皱了皱眉头……机关没有开启,密室的入口没有出现么?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戳一下,就听到了轻微的一声咔嚓声响起。
挂在墙上的家规牌子突然朝着侧面缩了过去,出了一个可容一个削瘦的人侧着身子钻进去的小洞。
这洞在墙上,并没有接着地,需要站在桌案上,然后钻进去。
顾甚微眯了眯眼睛,凑近了一些,果然见那光可鉴人的黑漆桌案上,悄悄地藏着一根头发。
她心中暗骂顾均安狡诈,这鞋一上桌子定会留下脚印,便是进去的时候没有踏动头发,后来擦掉脚印的时候也会触碰到那头发,这样他便能够很快发现有人进去了。
不过这并难不倒她。
顾甚微想着,屏住了呼吸脚轻轻一跃直接飞了起来,进入到了那密室当中。
一进去便是一截向下的楼梯,在楼梯两侧的墙壁上交错燃着几根小小的亮着的火把。
顾甚微握紧了长剑,循着那楼梯走了下去,这一看顾甚微却是怔住了。下面不是她想象中的金山银海,也不是什么飞雀面具,谋逆武器,而是一密室的书。
怎么说呢,这下头简直比顾均安的书房,更加像是一个书房。
满满的书架上放着密密麻麻的书,饶是顾甚微不好读书,也看得出来这些书都十分的珍贵,看上去就像是孤品。在一个还留有一些空处的书架上,放着一叠一叠的写满字的纸。
顾甚微凑过去一看,是朝廷出的朝报,还有一些是民间买回来的小报,日期看上去都很新。
所以顾均安搞出一间密室来,是为了更好的读书写文章,从而卷死满朝文武?
顾甚微坚决不信!
她瞧着这一屋子的书,简直欲哭无泪,夭寿啊,这要是一屋子的兵器该有多好啊,要不一屋子的尸体也行啊,这样她看起来那叫一个快很准!
可这屋子里的都是晦涩难懂的书!
这叫她从何查起?早知道就应该将韩时宴带来了!
顾甚微想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睛落在了最角落的一个火把上。
先前楼梯两侧还有楼梯正对着的火苗朝一侧倒,她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且不说她没有关上密室的门,就算是关上了这种有门的地方也很容易就有风从缝隙里吹进来。
有风吹火苗就会倒,可是这个角落不一样。
这边没有正对着楼梯,处在避风的角落,为什么火苗也会倒,不光会倒,还同其他的火苗倒的并非是一个方向。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这个密室还有别的出口。
顾甚微想着朝着那个墙角走了过去,她看向了杵在火苗倾倒方向相反的那一面墙。
那墙上画着一副壁画,画上是顾均安穿着红袍打马游街春风得意的样子。
这笔触她识得,应当是顾均安自己画的。
她眯着眼睛看了又看,陡然视线落在了顾均安手中握着的那块大印上。
皇城司监察百官,对于这种官印顾甚微是了如指掌,大雍的印宝尺寸自有规定,“后宝用金,方二寸四;太子宝方二寸,厚五寸;诸王与中书门下印,方二寸一分……”
画上顾均安手中握着的便是诸王同中书门下长官方才可以用的二寸一分印。
好家伙!搁这里做白日梦呢!
她想着,朝着那块印试着戳了过去,果不其然听到了同样的轻微地咔嚓声……墙上那幅画突然动了起来,顾均安骑着马随着那门挪动,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顾甚微瞧着,抽了抽嘴角。
不是!你跟着门一道儿钻墙缝里头去了,当真是什么大吉大利的事情么?
莫不是你也知道,这梦太过荒唐,所以羞愧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你来了!”
密室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