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腿……腿毛?难不成今晚上我还要将他们的裤子一个个扒下来看么?”
韩时宴这话说得十分的艰难。
他做御史这么多年,头一回发现自己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若换做旁人,他定是早就骂道有辱斯文,可如今瞧着顾甚微那顾盼生辉的样子,他明知道违背了良心,可却还是想夸上一句,“顾亲事果然想凡人不能想,聪慧异常。”
这话一出口,韩时宴还没有来得及唾弃自己,就听到身边的长观已经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厮一边笑一边冲着地上那鲁宁的尸体作揖,“尸兄您莫要怪罪,家中有喜实在没憋住。”
韩时宴一张脸臊得通红,他狠狠地剜了长观一眼,只恨不得将这厮的嘴给缝住。
“韩御史再怎么夸我,我也不会半夜替你去扒人裤子的。”
顾甚微一脸警惕地看向了韩时宴,她眸光一动说道,“我给你出個主意,不如今夜你寻个曲水流觞的地方,宴请两国使团,要求大家都将水泡在水中……”
“再要不济……韩御史可还记得上一回?就是我撕烂你衣服的那一回!汴京城不是就风靡起了那种带窟窿洞的衣袍么?你也可以将裘裤裁短了露出腿来……”
“指不定这露出一截小腿在外头,会成为大雍最时兴的打扮。”
韩时宴想着朝堂上官袍下头迎风飞扬的腿毛,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无奈地看向了顾甚微,你怎么不说日后大家都穿着肚兜上朝呢?
顾甚微见韩时宴没有反驳,更是疑惑,她刚想问出口,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她立即闭上了嘴,伸手一把薅起韩时宴朝着先前那飞雀面具人离开的后窗飞去,身后的长观见状亦是跟了上来。三人一路疾驰,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出了那牢场。
这处儿地方同先前见林老的酒楼是反方向,往前走不远便是使团暂时居住的驿馆。
“韩御史最近是有什么心事么?平日里我说三你怎么也的还我四,近日却像是被人感化了似的,放下那屠刀立地成佛了。我好些回说你,你都不反驳了。”
边城的春日比汴京要晚上一些,这会儿桃花梨花方才盛开,四周看上去都是一片一片的粉嫩。
顾甚微感受着脸上的春风,心情也变得和煦了不少。
韩时宴闻言耳根子一红,心脏都砰砰跳了起来,他余光一瞟,想要看长观是否在身后笑。却是见那厮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这里只剩下他同顾甚微单独二人了。
韩时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顾甚微一眼,又挪开了视线。
“大约是想着,顾亲事若是心愿了了,怕是不会留在汴京,留在皇城司了。这般想来,我们一起办案的时日,那是过一日少一日。”
韩时宴说到这里,心中突然一揪。
他看向了顾甚微,“顾亲事会愿意留在汴京吗?汴京城……对你而言,委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韩时宴说着手心也酸涩了起来。
他的心意自己再清楚不过,他也并非是那种不敢直言的人。
可有些话,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本想着是时机未到,可这两句原本用来圆场的话一出口,他方才明白了自己心底里真正的担忧。
他还记得顾甚微的心愿是闯荡江湖。
她就像是一阵风,就像是一只鸟,是命中注定要振翅高飞,是要翱翔在暴风雨中。
可他却是一个笼子,一个同从前禁锢着顾甚微的顾家鸟笼一样的鸟笼子。
他张不开那个嘴,请求顾甚微为了他留在汴京……他做不出折断她羽翼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办法禁锢她片刻……就像是他自己也没有办法任何人去让他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一样。
顾甚微同韩时宴并肩行走着,她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如实的摇了摇头。
“老实说,我根本就没有想那么远的事情。我现在也不是一个人,还有王景,还有陈神机,还有多像我一样因为飞雀案,因为断械案而陷入绝境的人……”
“他们都在等着我……等着我给他们带来东方新生的旭日。”
“我有一种预感,我们离那个真相,已经只有薄薄的一层纱了……只有到那个时候,我才能够回答你这个问题,才会考虑去留之事。”
“就算我日后不在汴京,我每到一个地方,也会告诉当地的老百姓,若是有什么冤情可以去汴京寻一个名叫韩时宴的御史,他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顾甚微说着,冲着韩时宴笑了笑。
“话说回来,那个腿毛之事,我是同你逗趣的。我们舟车劳顿这么久,也该沐浴更衣了。”
韩时宴瞬间秒懂,“我会让吴老将军安排的。王夫人同陈神机他们,我也会托吴老将军照拂的。”
顾甚微冲着韩时宴竖起了大拇指,二人朝着驿馆的方向行去。
二人方才一靠近,却是心中生起疑惑来,只见那使团的车马都排成了一队,搬下来的行李这会儿又被捆上了车。一群人垫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着。
瞧见顾甚微同韩时宴过来,好些人便一同围拢了过来,领头的那个正是北朝使臣刘符。
他一脸急色的冲着韩时宴行了行礼,“韩大人,顾大人,王都遣人急召,想要莪们立即入王都。刘某冒昧,便率先做出了立即启程的决定。”
“我等虽然也想要在边城同吴老将军共饮,只不过皇命难为,军令如山!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韩时宴闻言询问的看向了站在刘符身边的赵槿同孙将军。
孙将军点了点头,确认了刘符的话。
韩时宴眸光一动,笑着对着刘符还了礼,“同为臣工,韩某又岂能不懂刘大人的难处。说起来韩某倒是也想要早日和谈结束,好修两国情谊。”
他说着,却是看了顾甚微一眼。
顾甚微环顾了四周,微微的吸了吸鼻子,站在身边那么一大群人,并没有谁的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亦是没有任何人有任何的异样。
可刘符突然要北上这件事,未免也来得太过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