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小罗获得了久违的假期。
他们也久违的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宿舍里搞了卧谈会。
每个人都说了很多,回家之后爹妈会是什么反应,在邻居面前怎么抬头。
是直接显摆呢,还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先假模假样的啥都不说,最好再有个倒霉亲戚在家里说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爹妈羞愧难当心里憋火,
最后再站出来把存折往那亲戚脸上一摔,装個大13。
除了最后的装13,前面一段,三只小罗都可有共鸣了,每年,特别是过年时候,这都是他们家里的常态。
光这一个话题,他们就能聊上半宿……
虽然睡的晚,但是他们第二天还是早早就起来了,精神十分亢奋。
早晨的日常完成后。
张桂琴一人给他们准备了一大包东西。
让他们带回去。
仨小孩上班了这么长时间,总得让家里人尝尝他们劳动的成果。
三只小罗特别高兴,排着队喊“婶子你真好!”,小场面整的还挺感动。
然后。
啪啪啪,一人挨了骆一航一下。
“拿上你们的东西赶紧上车,又不是不回来了。都记好了周末两天放假,礼拜一一早晨都给我回来上班,记考勤。”
“自己坐村村通班车,我只管送不管接。”
哈哈哈哈,三只小罗挨了一下也高兴,拎着他们的袋子排队出门。
出去的时候还喊呢,“我明天晚上就回。”
“我明天下午回。”
“我明天早晨!天不亮就赶早班车!”
有时候骆一航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他们三个管的太严,成天跟个大人似的。
也就是这时候,为点莫名其妙的事情幼稚的争来争去,才还像个孩子。
“滚滚滚,周末不管饭,回家吃自己的去。”骆一航抬脚要踹。
仨小罗一窝蜂跑远,没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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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一航把三只小罗送到了他们村子口。
三只小罗下了车,喊了声再见头也不回快步往家跑。
离家这么久,咋能不想啊。
罗少安住的最近,第一个冲进家门。
一进院子就大喊,“爸,妈,我回来啦!”
他等不得了。
罗少安的母亲也等不得了,听见声音下一刻就冲出了家门。
自从昨天接到孩子电话,说今天放假回家。
她激动的是一宿没睡。
她亲亲的孩子从没有离开她这么长时间,当初上学住校都还一礼拜回来一趟呢,这回是让人带走的,一走就是仨月。
当妈的嘴上说着没事没事,心里能不着急么。
今天大早起来就忙活,摘菜买肉炖猪蹄,孩子爱吃的准备了一大堆。
然后又是擦桌子又是扫地,院子都拿水泼了三遍。
她停不下来。
实在是没的可干了,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门边上,一直在等,数着分钟数着秒在等。
突然听见有人喊妈,她身体比脑子反应都快。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院子里了,已经拉着罗少安的胳膊,眼泪都流下来了。
“我的娃,你瘦……”
呃,真心说不出来。
罗少安走的时候瘦的跟小鸡仔似的,腮帮子都凹下去的。
现在回来的这个,脸上也挂上肉了,原来的尖下巴瘦腮帮也有了棱角。
还有她手里抓着的胳膊,原来一把能全攥住,细胳膊软绵绵的,现在一把攥不住咯,捏一把硬邦邦都是腱子肉。
“娃,你吃的……”
算了,这也别问了。
罗少安看出来他妈的窘迫,抬抬手笑道:“妈,我拎着东西呢,咱先回家把东西放下。”
“哎,回家。”罗少安妈妈高兴应了声。
进屋的时候都没有放开罗少安的胳膊,完全下意识的,生怕一松手孩子就没了。
回到家,刚把东西放桌上。
罗少安的爸爸就从里屋转出来了。
时间掐的刚刚好,肯定也早早就等着了,但是一家之主好面子,不能表现的太热情。
不过罗爸爸出来见到儿子,也忍不住嘴角上扬,三个月不见,高了,壮了,也黑了。
走的时候顶多一米六七,一米六八,现在看着高了一截,得有一米七二七三。
原来低头缩脖的小娃娃,如今肩膀也打开了,腰背也挺起来了,那头咋看咋不顺眼的长黄毛,也剪掉了,理个短毛寸。
一身藏青色像制服一样的衣裳,穿在娃身上,从上到下都精神。
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变成了大人。
罗爸爸心里有点泛酸,眼眶发红。
嘴上还得硬,“回来啦,现在这头发多好,以前像个什么样子。”
罗少安摸摸自己的小平头,笑嘻嘻跟他爸逗闷子,“我还是喜欢原来长头发,多帅,多酷,多潮,可惜啊,长头发戴草帽不舒服,只能给剪了。”
“净说胡话。”罗爸爸笑骂一句,挥挥手,“坐下说,在那边干的怎么样,没惹事吧。”
“是啊是啊,娃子,没受欺负吧,累不累,瞧你黑的,晒着了吧。”罗妈妈也急急的跟着问,拉着罗少安胳膊还是不撒手,坐下来也得挨着。
罗少安指着自己的脸,“能不黑么,天天大太阳底下晒,早晨起来就干活,干到九十点钟,歇一下到四五点又开始干,一直到天黑看不见。累着呢。”
“啊,那么累啊。”罗妈妈心疼了,赶紧拉着儿子上下瞅。
罗爸爸一听就明白,“别听他瞎咧咧,谁家干农活不是这么干,有啥累的。”
“就是。”罗少安也安慰他妈,“干活怕什么的,有奖金呢,干得越多拿的越多,我还求着老板多派活呢。”
“您知道我表现的多好么,给你们开开眼。”罗少安玩儿了手欲扬先抑,站起来拍拍胸脯,打开自己的包。
“看看,正式合同,我三个月试用期过了,现在是正式工,有合同的。”
“还有这个,工牌。”
“这个,社保卡,城里人的社保卡,有养老保险的,跟你们的新农合不是一个东西。”
“最后,还有这个,铛铛铛铛!”罗少安还给自己配音,“工资存折,里面有六千块,这是工资,都存的一年定期。”
“还有这个,工资卡,存奖金的,我这三个月,奖金就挣了一千五!”
是三只小罗里最低的,他没说。
昨天聊了半宿的咋个装13,今天罗少安是全给忘了,一把子都显摆出来。
合同,社保卡,工牌,这都是新鲜东西,还有工资卡和存折。
罗爸爸首先拿起合同,嚯,封面上《劳动合同》四个大字。
翻开,甲方:天汉市清音农业发展有限责任公司;乙方:罗少安。
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好多页,合同期限、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工资待遇、福利、保险分了好多项,一条一条详细极了。
最后面还盖着鲜红的公章。
看着就正规。
有公章就踏实,罗爸也出去打工过,可从来没签过这个东西,都是同乡一招呼就走了,人家让干啥就干啥,到日子发钱,有时候还不给钱,找人找不到。
他在外面就听过有合同这回事,工友们都说,要是签了合同,不给钱就能找警察,警察帮着要钱,不给不行。
真的假的他也不知道,看新闻好像是有个啥劳动仲裁。
反正,有合同就是份保障。
还有社保,他是自己花钱上的新农合,看病就给报一点点。
还是这种单位给上的社保好啊,看病报的多,老了还能按月拿钱,一辈子都管了。
他们这种老一辈的思想,踏实就是最好的。
一样一样看过去,罗爸爸本来还有点挂着的心,这回妥妥的放进肚子里。
“娃不错,比爸有本事。”
“那可不,我们那是正经的农业发展公司,农技站的技术员见天往过跑,比你这老把式讲究多了。”罗少安趁着他爸高兴,啥话都敢说。
“我们那边还住着一个大教授呢,还是研究员,我们老板说他那个研究员相当于副厅级,跟咱副市长一个级别。可大的官了,一点都不吓人,还教我认小鸟呢。”
“我们那好多的机器,捞虾子洗虾子都用机器,还有做冰的机器呢,特别厉害……”
“妈,我的工资我打算都存起来,还让老板给我存定期,我自己花奖金就够了……”
“婶子说趁着年轻就得多存钱,存够了钱盖房,买车,娶媳妇,还能带你们出去旅游,回头咱也出国玩儿去……”
“小志说他也要存钱,他连奖金都不花,他想买个车,等他买车了我就蹭他车回家……”
“妈你说莪要不要也学个车啊……”
罗少安恨不得把这几个月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讲给爸妈听。
老两口就静静的听着,不断的说好,好好。
嘴角的笑越来越浓烈……
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罗妈妈猛然反应过来,“哎呦,还没做饭呢,娃子饿了吧,我赶紧做饭。”
说着就匆匆去厨房。
罗少安马上起来,跟着过去把亲妈推出来。
“妈你等着,我做,也让你看看我的手艺。我带来的东西你都没见过。”
少年人都是慕强的,在老骆家,老板就是最强的,叔也强,他们都会做饭。
所以罗少安也想学做饭。
罗少安是三只小罗里最聪明的,会来事儿。
在烧烤店打工的时候给徐师傅哄的可好了,徐师傅就指点了他几手。
他准备了好久,就等着今天呢。
不光是做饭给父母,他还有别的想法。
有一次闲聊的时候说的,老骆家有一项传统,孩子十八岁的时候,跟长辈喝一杯酒,就代表着成为大人了。
老板骆一航就是十八岁的时候正式喝的一杯酒。
自从那天起,罗少安就期盼着,向往着。
也想来一次。
就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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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少安拿上他带回来的菜,走进厨房。
撸胳膊挽袖子的同时,在里面故作随意喊了声,“爸,把你留的酒拿出来呗,中午我陪你喝一口。”
罗爸爸一愣,反应了半天,应了一声,“好!”
罗少安在厨房里嘴角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