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跪下,吓得其他的蛮人卫士一哆嗦,就是牛黎也被老伙计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白马青牛的联盟是从父辈就开始传下来的,向来是同气连枝守望相助,牛黎自十二岁跟随上一代的部族使节学习与其他部族来往,和胡特相交也有二十多年。
他深知,这个老兄弟长时间从事迎来送往,与人试探妥协的活计,养成了一身的好脾气。可是没想到今天发了这么大的火。
也许是这几年赤狐部族的咄咄逼人给了部族太大的压力吧,而这次出使都督府又报了太大的希望吧。
白墨璃更是被吓傻了,他自小受父兄溺爱,就是眼前的叔叔也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哪里见过这位和气的叔叔如此发火的时候?
此时眼眶含泪,也不敢分辨,双腿一软,膝盖一松,跪在了地面上。
此时别人地位不够,也不敢相劝,牛黎当仁不让,挤出一阵微笑,对着胡特说道:
“老哥哥还是不要动气,此事在我看来,根本就是那都督府没有结盟诚意,也不能全怪贤侄女。况且此时事已至此,惩罚贤侄女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商量如何善后吧。贤侄女,你还是先起来吧。”
后一句话,却是对着白墨璃说的。
白墨璃虽然深受宠溺,但是南蛮女子,自小生活环境艰苦,自然也不可能养尊处优,生就一副嚣张跋扈的二代之气。
更何况老实人发火尤为可怕,不得胡特发话,她哪敢起来?
胡特听牛黎说话,怒气不降反升,深吸了两口气,对着牛黎说道:
“牛家哥哥不用给这孽女宽慰,本次结盟本就难度甚大,你我二人委曲求全,好不容易才引得那大都督松口,哪想到就因在下管教不严,因此孽女口出狂言,惹恼了那人手下大将,为这联盟横生枝节。”
说着,又对着白墨璃看过去,看到自己兄王的亲生女儿,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正含着眼泪,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软。
只不过此时不是心软的时候,使节团中人员混杂,各路牛鬼蛇神都有。
这闺女闯下如此大祸,若不惩罚,就此传将出去,让部族之中那些心怀鬼胎同床异梦早就想着打击自己兄王的威望,从而投靠赤狐部族的小人接到了消息,恐怕会更加被动。
当下把眼睛一闭,对着白墨璃怒斥道:
“你这逆女,不知轻重,不识大体,给我跪在这里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起来,。否则,你就不用再回部族了,以后就在这南部的山林里面自生自灭吧。”
白墨璃本想辩解一下,可是被自己叔叔胡特的话语一吓,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眼泪更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掉在了地上,摔成几瓣。
牛黎见到这一幕,也不敢再劝,和自己只是部族一个普通的外务使节人员不同,这胡特原本是赤狐部族的人,后来据说和现在的赤狐王结下大仇,被赤狐王杀掉全家,拼将性命逃出来赤狐部族。
后来差点死在了赤狐原和白马原缓冲地带的山林里面,被白马王所救。胡特感念白马王的救命之恩,留在了白马部族为白马王出生入死多年,忠心耿耿。
相传白马王最信任的人,一个就是白马王的同胞兄弟,白马飞马营大将白南风。而另外一个就是面前的胡特,他在从事邀接迎宾出使外邦的事务之前,就是白马王的内府管家,在白马王府内很有话语权。
连他此时都不得不用这种办法来保护自己的侄女,看来白马部族也不消停,想想自家那些乱七八糟的长老们,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哥不笑二哥。
胡特不知道牛黎已经想了那么多,还在考虑如何善后的他对着牛黎说道:
“牛家哥哥,以我所见,这所谓的大都督府恐怕并不是不欲与我等结盟,而是在结盟前想乘机向我们展示实力,体现其价值,如此才能提高价码。”
见说道正事,牛黎自然也正色起来,他皱紧眉头,思索了一下,迈步走到窗边,目光顺着打开的窗户,看到了外面明媚的阳光。
他回过头,对着胡特说到:
“不错,胡大哥你的判断应该**不离十了,既然这都督府想要展现实力,咱们上赶着恐怕也谈不成联盟,不如顺势召集部族的勇士,来着新潞安,试试这都督府的成色,你看如何?”
牛黎的应对正合着胡特的心意,当下对着手下下令:
“白路,你带着几个人,给我回部族,如果大王已经回到部族,就把事情报给大王,请大王决断。如果大王会盟尚未返回,就找白南风将军,请他派遣部族的善战勇士,前来参加比武。”
“另外,请白南风将军从王府内库选一部分财务粮食装车,这次的勇士就以护送会盟献礼的名义前来,既然他们想要展现实力,咱们也就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实力接得住我们部族的大礼。”
胡特在北方诸部向来以眼光独到,决策果断出名,牛黎见到胡特已经做出决断,当下也叫过自己的亲信,让他回部族请援兵。
这时,白马部一个副使上前一步,对着胡特说道:
“大人,不是小人质疑您,这时候咱们和都督府已经形同翻脸了,恐怕他们不会就这么放我们的人出去搬救兵吗?”
此人獐头鼠目,扁平宽大的鼻子下面,一道八字的胡须横摆,看着有一股猥琐之气扑面而来。
胡特不由得皱了皱眉,面上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此人正是部族里面那些投向赤狐部族的长老们安排在使节团里面的代言人,正是自己和白马王的死对头。
当下根本不理会他,转过头去。
毕竟是同一个使团,上层的矛盾不宜公开的展露在下面的人的面前,即使这种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更何况这种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时候惹得他怀恨在心,恐怕胡特会吃暗亏。
更何况,恐怕使节团的好多下层也不是很理解此时的举动。
基于这种考虑,牛黎不得不站出来给他解释:
“哈哈,副使大人想岔了,既然那大都督意在展示实力立威,就不可能拦着我们调集人手的使节,他们需要一场酣畅淋漓,没有争议的大胜来证实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帮助对手的手脚赢来的威望。”
那位獐头鼠目的副使叫白离,是白马部二长老白莫言的侄子,白马部大长老年事已高,难以理事,长老会的权力已经掌握在二长老的手中。
而二长老的女儿已经嫁到赤狐部落,成为了年轻的赤狐王的一个妻子,因此这一支势力已经基本可以看做是赤狐部族的外围势力了。
白离当然知道白马王和胡特并不待见自己,不过自己也无所谓,等到赤狐部族一统南满德,成为伟大的蛮王的时候,自己家族就是蛮王的外戚,难道还怕此人不会跪舔自己?
此次自己掺和到使团中间来,就是奉了自己叔叔的命令,一定要搅黄了这次结盟,在都督府大殿上,自己根本没有找到机会出手,本来以为这次的任务就要黄了,没想到中途被那白墨璃给搅黄了,还真是蛮神庇佑。
此时看到胡特和牛黎要补救当然要继续出手搅和。
只不过此时听到牛黎的解释,白离也知道自己再折腾就显得无理取闹,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当下哼了一声,回过头去。
……
此时,在都督府北部沿河码头,几骑蛮族骑士纵马而来,到的码头,对着码头执勤的水军一抱拳,喊道:
“各位壮士,我等奉我家大人之命,回归部族传令,还望各位英雄行个方便,派艘船只送我们过河。”
都督府水军调动,一向是需要水军指挥使的批文的,执勤的水军只不过是几个小小的下级军士,哪里敢私自动用军舰,都督府军法司的军棍打下来,哪个不害怕?
更何况都督府宴会上的事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这些蛮人胆敢看不起大都督,惹得大都督心头怒起,跟他们定下日期,比武定输赢。
轻视大都督,那就是打都督府几万兄弟们的脸。
此时派人往北,肯定是搬救兵去了,还想要自己给他们方便?
只不过都督府军法森严,肯定也不能不理会这些人,执勤的队率抹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不耐烦的对着他们喊了一嗓子:
“等着,待我去请示我家都尉。”
说完,也不等回复,自顾往水寨走去,还没走出百步,就看到自家都尉迈着步子走了过来,隔着大老远就喊道:
“韩五,外面是不是有几个蛮人要过河?”
“不错,刘大哥,我正要去请示您,咱们怎么做?”名叫韩五的队率应了一声,接着说道:“要俺说,咱们就不要搭理这帮孙子,让他们自己游过去,看他们还敢轻视大都督。”
刘都尉瞪了一眼韩五,知道这小子憋着坏水想搞事情,哪能惯着他这毛病,走到身边就是一脚,笑骂道:
“混账玩意儿,这些蛮人怎么处理,自然有大都督决定,我等武夫干城,单只听命就是,哪用得着要你说?”
骂完,停顿了一下,对着韩五说道:“都督府参军曹来了命令,让我们渡这些人过去。”
韩五听完命令,眼睛突然睁大,好似要从眼眶里面挣出来一样:“都尉?这帮鸟人肯定是去搬救兵的,在那还给他们提供方便?”
“滚滚滚,命令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老子还用你教不成?更何况这是比武,又不是战争,不让他们把他们部族能打的派出来,难道你还想着打赢了使团那几个歪瓜裂枣的扬名不成?”
韩五见刘都尉真的发火了,不由一阵心虚,嘿嘿一笑,很从心的说道:
“都尉高见,高,实在是高,职下马上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