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有些迷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记忆里,自家爷爷都很铁血,也是个眼中始终坚定的汉子。
爷爷也和他说过,他是大明之主,若是连他都迷茫,那大明该怎么办?
所以爷爷的那双眸子,总是坚定,让人感觉安心。
可现在,
他却从其中,看到一抹敬畏之色。
如寻常百姓般,敬畏鬼神,敬畏神明。
朱雄英深吸口气:“爷爷,我知道了。”
“以后师尊说什么,我都会听他的,您放心。”
朱元璋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对了,爷爷。”
朱雄英似乎想起什么,想了想,开口道:“早上我送给师尊的东西,师尊看起来不怎么喜欢,不过他有想要知道的事情,托我带话向您询问,还说只有您知道。”
东西不喜欢?
朱元璋挑眉。
那仙人,终究救了他孙子,又救了马皇后,所以早上送的礼品,朱元璋也有献份力,还亲自去国库挑选。
有三件东西,可以说哪怕是他朱元璋第一次看到,都会移不开眼睛,没曾想这仙人不喜欢。
不过.…
好在仙人有所求,有所求就好,有所求就好啊。
朱元璋眉头很快疏解开来,笑问道:“是什么。”
朱雄英认真道:“师尊说,他想在咱大明的钦天监找份差事。”
大明钦天监,职能为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
也是朝廷诸多官职之中,最与神神鬼鬼有关系的部门。
朱元璋愣了下,旋即笑道:“好,这咱答应了,没问题!”
这仙人救了他孙子,又救马皇后,别说是一份钦天监差事,就是二品官,朱元璋答应都不眨眉头。
“还有一件事。”
朱雄英有些欲言又止。
朱元璋眉头挑起:“咋?雄英,咱看你脸色不对,很难办?”
朱雄英连忙摇头:“不不不,很好办,只是….我哪怕想到现在都感觉很奇怪。”
“那你先和咱说。”
“好。”
朱雄英走过去,凑到朱元璋耳朵低语。
“什么!!”
听完后,朱元璋脸色骤变。
瞪大眼睛。
呼吸粗重如牛。
“不是咱说,你师尊,要知道淳皇后位置干啥?”
淳皇后,这是在人死后追封的。
生前从没享受过这个位置的权益,人死后,也不知道自己被追封了皇后。
更甚至,她人在世时,都不会相信自己有能当皇后的一天。
她的地位,在整個大明很特殊。
她是….
朱元璋的娘亲,陈氏,陈长乐,也是朱长夜的结发妻子。
淳皇后,淳皇后啊….
朱元璋眼眸涣散,他都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娘,这是他的娘亲….
此刻大孙的提起,让朱元璋有那么一瞬间怔住了。
意识回到几十年前的朱家村。
记忆里的朱家村,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可那名穿着红色老旧衣裳,一副农家女打扮的清秀女子,却永远那么清楚,也永远的站在村头等着他。
“重八,你回家了。”
女子声音总是那般温柔,眼里也满是宠爱,向着他走来,哪怕如今他一把年纪,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比记忆里那个女子老了许多,可那女子,永远是宠溺的看着他。
也只有在那女子身旁,朱元璋才会想起自己是个孩子,哪怕现在也是孩子,而不是什么洪武大帝,大明之主。
“娘….”
情不自禁间,朱元璋眼眸泛红。
如今的他子孙满堂,自己更是大明之主,人人都羡慕他,可朱元璋心里永远有着遗憾。
当年没救下爹娘,是他一生的痛。
明明….明明他离开村子前,都和二老说了,要带他们过好日子,住大房子。
他们操劳了一生,该过好日子的。
可自己,却没能实现….
甚至见爹娘的最后一面,他都不知道这是最后一面,还笑得没心没肺。
“爷爷,您没事吧?别吓我啊。”
朱雄英见自家爷爷闪烁泪花,吓了一跳。
“啊?呃,爷爷没事。”
朱元璋反应过来,笑着用手擦泛红眼眸。
“你师尊,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朱元璋忍不住问道。
朱雄英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朱元璋吐出口浊气:“你师尊帮了咱朱家那么大忙,这忙咱帮。”
“淳皇后,也就是你曾奶奶,就在皇城祠堂里,等你师尊来皇城了,咱带他亲自去看。”
朱雄英摇头:“爷爷,不是这个,师尊说….他要知道真正曾奶奶的下葬位置,不是掩人耳目的皇城祠堂。”
要知道真正的位置?
这仙人,是怎么知道的?
仙家手段当真如此神奇?
朱元璋错愕。
确实,在皇城祠堂里的淳皇后灵位,是假的。
不是他不孝。
而是当年还在朱家村时,有次老爹提到他们二老死去葬哪里,他说要给二老风光大葬,但二老都说朴素点好,够安静。
最好旁边有颗桃花树,因为那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朱元璋把这事记下了,所以真正的淳皇后下葬位置,是其他地方,而且只有他和当年几个锦衣卫知道。
“你师尊,不会对你曾奶奶做什么吧?”
朱元璋忍不住问道。
尽管这仙人对朱家有恩,可他也怕仙人打扰到娘亲,甚至对娘亲不利。
朱雄英认真道:“不会,师尊他答应我的!”
朱元璋望着朱雄英那认真模样,陷入深思。
半晌。
吐出口浊气。
“好,那咱就告诉你。”
“不过雄英,你告诉你师尊,咱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师尊对你曾奶奶做不好的事,咱….哼!要了他的脑袋!.”
朱元璋眼里闪烁一抹狠厉。
若不是欠那人大恩,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淳皇后下葬位置。
很快。
朱元璋哪来纸笔,把真正位置写到纸上,然后交给朱雄英。
朱雄英不敢耽搁,哪怕傍晚也是急速出城,他要把这信交给朱长夜。
等朱长夜收到信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雄英,辛苦你了。”
朱长夜给他倒了杯水。
朱雄英喘着粗气道:“师尊,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还有其他要帮忙的事吗?”
朱长夜浅笑道:“暂时没了。”
又闲聊几句,朱雄英在锦衣卫的护送下,返回皇城。
而朱长夜,少见的没有送客。
始终在屋里盯着那封信,目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