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的雄鹰翱翔而过,带来了东边的消息。
一早,王庭便收到了央国来信,紧急送往了王后处。
最近,西州王贺兰倬的身体每况愈下,裴王后每日都要陪着他将早膳用过之后,才会与朝臣商讨国事。
这是裴王后给西州朝廷的态度,她先是西州王的妻子,而后才是监国的王后。
这番态度为她赢得了不少前朝的赞誉。
侍女将信件捧到裴王后身前,她取来一看,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一旁候着的嬷嬷是裴王后身边的老人了,见她这模样便知是谁的来信。
“这是笙姑娘又有什么谏言了?”
裴妙音很喜欢阿笙,因为她聪明,明白裴妙音作为一国之后和裴氏嫡女需要什么,但却不谄媚权势,永远懂得她自己在其中能谋得什么。
她的每一次谏言都是平等的交易,她会明明白白告诉裴妙音,她在其中想要谋划什么,又能给裴妙音什么。
这样的人很难得。
“是梁国卡了河道,西运的货物靠不了岸。”
“哎哟。”
闻此,那嬷嬷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裴妙音笑了笑,“不过她眼下有了法子,只是这法子还需要我们配合一下。”
未久,梁国朝廷收到两封文书。
第一封来自西运航道,声称在梁国内河口遭遇匪徒,将五船货物洗劫一空,其中包括梁国的货物。
第二封来自西州王庭,却是来向梁国索赔的。
当初商定,航道到岸之时,内河安全由各国负责,但如今梁国失治,让西州货物被劫,遭受损失,因此梁国需向西州支付巨额赔款。
梁王看到这两封文书时都懵了。
当即命人去查探船只的消息,得到的却是西运的船只已经离开,并未多做停留。
但西州派了善武的素纳部作为与梁国交涉的来使,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近年来,西州用强兵镇压了北方的混乱,又纳了不少西南游族,实力日渐强盛。
这么一只队伍朝着梁国而来,梁王如何不心惊。
他虽是恼悔当初听信了前朝的主意,想从这航道中咬一块肥肉下来,却没想到西州反应居然那么大。
根据他的消息,如今这航道是东境一个民营的商号在经营,与西州王室关系不大。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梁王尚未来得及想,这又听得内河河官派人来上报。
说是在内河入河口发现了大量的货物,猜测当是船队被盗走了的那一批。
梁王听到这个消息彻底懵了,这东西到底被盗没盗走?
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上了航道主事人的当了。
他是没想到,那商贾之人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戏耍两国主君。
言官偷偷看了看上座的梁王,不由悱恻,说不定人家只是冲着您来的,西州只是配合罢了。
但这话在脑子里溜了一遍,终究是未出口。
如今船队已经拍拍屁股走了,这东西梁国不仅要自己派人去驮回来,还要将西州部分的货物给人送去。
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梁王咬着牙给西州王庭回信,硬是摆着一副凶狠的面目写下了讨好的话。
阿笙这个主意虽然鲁莽了些,但却能震慑其余想要打航道主意的人。
同时也向南下的国度表明西州如今可不是只讲文德。
西边的这番风云滚滚,阿笙在帝京的日子也算不得太平。
自安氏与窦盛康聊过之后,窦盛康便将窦府众人聚齐,宣布此后晨曦与阿笙也会学着打理族中生意。
他让阿笙和晨曦二人选,窦氏旗下各行,她们想从哪一行着手。
窦晨曦听了傅荣华的话,道要跟着祖父学习粮行的生意。
但阿笙不同,她倒是选了布行。
布行的生意原本是窦知进在打理,听闻阿笙这话,他的脸色当即不甚好。
阿笙扫了他一眼,便向窦盛康道,“我抢了二舅舅的活,那可不好。”
她这话说得软,引得窦盛康横了窦知进一眼。
窦知进倒是没想到阿笙居然敢当着面告状,连忙道自己愿意带着阿笙打理布行的生意。
窦盛康毕竟是知晓他这个儿子的,当即哼笑,“她怕是也用不上你带着。”
窦盛康心里有数,思虑了片刻,叹了口气,方才发话,让窦知进也跟着学习粮行的事。
众所周知,窦氏最大的商贸便是粮行,窦盛康此举在外看来是对二房的抬举。
窦知进听到这话,哪里还有半点的不愉快,当即换了副嘴脸。
对阿笙道,“若布行有不明白的事,随时可以来问,不用客气。”
阿笙敛着眉目,浅笑着道谢。
不同于窦知进的欢喜,阿笙知晓,二房这是明升实贬。
布行是窦知进的一言堂,可到了粮行,上面有窦升平在,还有窦盛康亲自盯着,他便难以再随心所欲地做事。
安氏清浅地扫了一眼窦盛康,知晓他到底是对老二心软。
否则随便一个闲差,保二房饿不死即可。
阿笙择了布行之后,却并未急着去点卯,而是寻着时间先去了傅荣华的院子。
窦晨曦昨日便已经随着父亲上粮行了,阿笙却依旧一副闲散的模样,傅荣华不由为她担心。
“布行一向是二房的天下,如今虽然你外祖父将人弄走了,但留下的问题不少,尤其是那些老人,可不好糊弄。”
布行是窦盛康早年建立,里面的许多管事都是老人了,阿笙这个年纪要去接手多少难以服众。
阿笙闻此,浅笑了笑,“我今日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阿笙这话未说完,忽而一阵惊雷又起,傅荣华赶紧让人将几扇大窗放下来,省的阿笙吹了堂风。
阿笙见此,敛了敛眉目,继续问道:“我是想借用一下大舅舅在布行的人脉。”
这两房斗了许久,若论才思,单傅荣华一人的心思之细,便远胜二房。
因此,若说二房的生意里没有长房的人,阿笙是不信的。
傅荣华闻此先是一愣,而后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年二房都未发现此事,而阿笙刚接手布行便直接来与自己要人。
这高下立见。
难怪父亲要将窦知进遣走,这是怕阿笙动起手来,失了轻重。
傅荣华缓声道:“人我可以给你用,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是布行?”
明明阿笙有的选,粮行吃尽央国上下的生意,与粮行相比,布行却一直不温不火,只能算是堪堪持平开支。
阿笙并未将自己那番理论道明,而是与傅荣华道:“生意越大,里面弯弯绕绕便越多,我不知窦氏行商的门道便去拿捏粮行的事,怕多是挫败。”
她看了看傅荣华,缓声道:“再者,阿姊如今跟着在学粮行的门道,我就先不去掺合了。”
傅荣华将此看作阿笙的谦让,眼神不禁柔软了许多。
“明日我将人唤来。”
阿笙闻此,浅笑,她语带轻松,仿佛说着不过寻常闲事一般,
“不用,明日在玲珑馆等着就行。”
傅荣华听她这话,自然也无不可。
但窦府上下都未想到,次日,阿笙去了玲珑馆,带去的还有十二个央国数得上名号的账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