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八十四章 为利而来(1 / 1)一两春风穿堂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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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之上,打更之声“梆梆”而过,这是天明前的最后一声。

老叟收起竹具归家,与一名跑腿的小子擦肩而过,他停了下来,看了看那小子匆忙的身影和腰间的挂牌,便知这是替人跑急信的,才会在天还没亮便出来送信了。

这送信的小子直往那富贵长巷而去,在那兽面铜环的大门前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浅雕的楠木大门,便抬步走向了一旁的小门,轻轻瞧了瞧,随即便有人应门。

他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尚在瞌睡的门房戍守,领了赏钱,连连躬身道谢,待那小门再次关上,方才起身数了数赏钱,又晃了晃鼓鼓囊囊的腰包,方揣着手离开了。

这窦府的信件他们东家是重视的,无论多晚到达,总是第一时间送来。

门房处的人看了看信戳,是通州来信,略有些疑惑,但也但也耽搁不得,当即着人往浮生院送去。

阿笙对府内多有交代,若有急信无论早晚,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于她。

嬷嬷隔着那千里追月屏风唤了几声,除了夜风吹拂着的纱帘翻飞,倒是不见人应,她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在那候着。

良久,方才听得其内有一个困意正浓的声音浅浅应了应,嬷嬷当即便拿着信件入内送去,走近了床帏便见有一只嫩白的手臂伸出了纱帘,嬷嬷赶紧将信递了过去。

这床帏内的人倒是一声不吭,得了信便又如猫儿般将手收了回去。

阿笙勉强睁着一只眼看了看信戳,通州来信?她思索了片刻,而后还是坐了起来,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随即打开信件,快速扫了一眼,而后神色当即清明了许多。

这封信是借通州之名送来的西州信件,因裴妙音当年在西州的部署,裴氏在西南口岸的通州留下了人手助她,而后裴氏几脉西迁,通州便更是成了通信的口岸。

通州大多是裴妙音自己的人,因而这封信的寄信人便不言而喻了,正是西州如今的裴太后。

自合德公主和亲之事定下,阿笙便猜到了这位公主殿下怕是得到了裴妙音的支持,因而除了航道之上的事需与西州的联络之外,阿笙再无有私信往西州而去。

而今日裴太后借通州之名与自己送信,信中内容却多是道家常,甚至在信尾邀她秋日去西州共聚。

此刻的天色尚昏暗,唯有窗下的灯火还算亮堂。阿笙借着这几分烛光又扫了扫信中的内容,而后工整地折叠起来。

她敛了敛眉目,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封信的来意。裴太后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来信,怕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如今与她所站立场的不同。

谋事之人依势而动,不依个人恩怨,裴太后这封信亦是在传递一个态度,央国这储位最后如何都不伤二人情谊,亦不变多年的合作。

“她这是怕误伤啊……”阿笙不由呢喃道。

若是这央国储位之争却闹得她二人相互折损了重要利益,便是得不偿失了。

阿笙不得不说,裴太后这封信来得甚是及时。

天明之后便是恩科开场,为了将自己的人送上朝堂之上,各方都会招数尽出,宗亲王为此必然严防死守,若是稍有不注意行事鲁莽了些,便有可能引发更大的冲突,而阿笙此时还拿捏着西州这粮运之事,裴太后这是怕她当真为了朝局之事过于用心,伤了与西州多年的情谊。

念及此,阿笙一把掀开纱帘,就这般赤着脚走了下来,嬷嬷见此赶紧上去给她披了件外衫。

因着阿笙喜在屋内赤脚走动,安氏说了多次都难改,索性吩咐人在她屋内四季都铺上柔软的毯子,倒也凉不着她。

阿笙让侍女多点了几盏灯后便顾自在案几之前磨墨,今日这封信她得亲自回。

无论是当年在西州还是此后航道的建立,裴妙音与阿笙多有帮助,阿笙自是不愿与其走上陌路,甚至敌对的位置。

今日这一局虽各有利益,无法同路,但也不妨秋日共赏西州明月。

她下笔端正,萦花小字走得是灵巧的笔锋。清风拂过她额前几缕碎发,让她低垂的眉目更加柔和了些。

待成书之后,阿笙又拿着一旁的锦扇亲自扇了扇纸面,遂吩咐将信送往通州。

写完这一封信,天色即明,阿笙看了看依旧清净的园子,尚能听得鸟鸣之声渐起,她抬手将那几缕碎发绕在耳后,唇边带上了笑,今年这一场恩科注定热闹。

三日连考,五日放榜,在学识之上,这是平南学考之后又一场寒门与世族学子的角逐,而在朝政之上,这是朝中无大势力,各方尽显神通的一场较量,或为储位,或为别的。

今年,就连争议的卷张都比往年多了许多,评考之人亦不敢轻易下论断,对于甲榜席位都是三审而定。

更甚者,今年应主考宗亲王的要求,甲榜的卷宗在评定之后随即予以公示,而因着《博集雅卷》而汇集帝京的各国名士尚在,这文章值不值得进甲榜的席位骗得过那些庸货,却难逃这些大家的眼。

也因此,即便各家都用尽力气想争那甲榜的席位,但也不敢随意动手,若有不当便是侮辱央国为学的名声。在众名家面前,无论是评卷之人,还是考场任意一位监官,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评审的这五日,帝京城内跑消息的人不少,就连公主府都时常有小厮内外奔走。

放榜当日,金门下人群潮动,各府探消息的小厮更是在天还未明的时候便找好了位置,方便第一时间给主家传递消息。

金门旁的茶肆之上,易澜山手持一把折扇不断挥动着,他时而看看涌动的人群,时而又看了看对面一袭青山邀月服的阿笙,此刻她正低头抿了一口香茶,神情倒是惬意。

易澜山一把收起那折扇,几分打量地看着阿笙,一副琢磨的神情。

“说说,你都看好谁?”

阿笙听闻这话,抬首看向易澜山,见他一副当真好奇的模样,不由开口道:

“怎么,你们易家难道也送了人去?”

易澜山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嘿嘿”笑了两声。

“如今民社日渐成熟,人数也不断壮大,民间对于荐官制的意见越来越大,平南学考之后,不少世家是看清楚了自己家里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若是靠着家里荫封度日,家道中落也不过迟早的事,所以都盯着这恩科,想逼着自家那些纨绔上进一些。”

“我家老子觉得自先帝开始,天家就有意多引进人才……”

说到这,易澜山压低了声音,“天家是不想世家专权过甚,而取消荐官制,改用恩科从民间择选人才,也能稀释一下朝中各方势力。”

“咱们圣上现在虽然没能完成这件事,但新君必然继续推崇。”

“既然是必然趋势,提前适应也是应该的。”

“我家今年倒也送了几个小子去试试身手,也不知道能不能上榜。”

易澜山扁了扁嘴,“袁师兄家里更是下了死命,若是不上甲榜便没资格作袁家子弟。”

说着又“啧啧”两声,感叹袁家家训当真严明。

闻此,阿笙倒是想到了别的事,“我听说朝堂之上,有言官引用陈国的例子,认为央国不该固步自封,大有为恩科广开门路的意思。”

易澜山点了点头,“可不是嘛,朝廷多少言官都是被世家养着的,他们都能说出这论调了,足见风向变了。”

阿笙听闻这话敛了敛眉目,“前些时日,有几家民社的领头人被几个大族收揽了,他们这番论调,怕也是为了给自己人开路。”

谁为朝官,为何官职并不重要,不变的还是世人逐利的心。

听了阿笙这话,易澜山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故作高深的模样。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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