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弹破片如暴风般飚飞，阴森利爪划破空气，留下明晃晃的残影。

战斗愈演愈烈，厮杀变得更加血腥。

无论林希还是黑鞘翅都已经到达强弩之末，仅凭最后的恶气支撑。

林希变成机械的换弹工具，推膛拉栓，‘谢幕’的霰弹一枪接一枪。

他不再躲闪，而是用身体硬抗黑鞘翅的重新长出的利爪，以伤换伤，每承受一击都会有更多霰弹破片倾吐在对方身上。

黑鞘翅的致命败笔是太过托大，如果战斗一开始就直接半阴影化，恐怕林希此刻已经在匹配复活赛的对手。

可他偏偏低估了林希，直到最后才不得不掀开这张底牌。

既然如此，那便只是徒劳的垂死挣扎！

该去打复活赛的，是你才对！

接连不断地爆响充斥战场，光焰与黑气交错，澎湃汹涌。

失去理智的黑鞘翅怒吼着，动作变得杂乱无章，只剩胡乱挥动利爪。

林希身上布满数不清多少道血痕，他端着‘谢幕’死死盯住眼前怪物，不留情面扣动扳机。

胜利天平早已在黑鞘翅轻敌的那一刻发生偏移。

现在，无非是粉碎他最后的幻想！

在霰弹的冲击下，黑鞘翅不断后退，而林希则步步紧逼不断迫近。

他癫狂的身体里不再残余理智，阴影化提供的额外力量无法愈合此前积累的伤势。

力量正在从黑鞘翅身体里流逝，可主动诱发赛博精神病的他已经无法再后悔，即使想逃，身体也不受控制。

枪声一直延续到秘药持续时间的最后一秒。

千疮百孔的黑鞘翅仰面倒地，恶魔‘佛劳洛斯’的虚影随风消散。

林希一下子跪倒在地，虚弱、疲惫、疼痛在秘药结束的瞬间全部涌上来。

铁锈味弥漫口腔，他只有最后一丝力气，拿出[归隐者胸针]再度激活清除利爪附带的毒素。

做完这一切后，他仰面躺下，任由泥水和鲜血混合，被暴雨冲刷。

霎时间，四周只剩一片寂静的雨声，伴有隐约雷鸣。

林希咧开嘴，怔怔望着倒地不起的对手，几秒钟后，胜利的实感才蓦然升上来。

是他赢了！

实打实的级别差距，对方甚至还有‘半阴影化’这张底牌，依旧是他笑到最后。

“3级辉耀者？不过如此！”

林希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胸中郁结一扫而空，身体疼痛也比不过念头通达的畅快。

无垠海最大的武装海盗集团又如何？

凌驾于巨企之上的大势力又如何？

只要稍微努力一下，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无法战胜的对手。

“今天之后，想必‘燎原’里藏头露尾那个人会气得跳脚吧？不过无所谓，还有阿克前辈保镖。对衔尾蛇而言，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他任由自己躺着，面露微笑闭上双眼。

这个时候，一柄红色的伞拦住雨幕，遮在了他头顶。

“你打算在这里睡一晚上？”

一個清冷而独特的女声穿透雨声，钻进他的耳膜。

林希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而精致的长腿，目光沿着这双腿往上，则是一团昏暗。

“唔……蓝白条纹。”

“去死！”

那双腿猛地一脚踢在他腰侧的伤口上，刺痛让林希直接从泥水里跳起来。

定神一看，却发现眼前人穿着一件被雨水沾湿边角的素白睡裙，秀发随意披散在肩上，有些乱糟糟，仿佛刚从床上爬起来。

最引人注目的反倒是她脸上的魔法少女头套，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

尽管打扮略显奇葩，可通过声音，林希还是认出眼前人来。

“小诗？”

他眉头微挑，结果牵动伤口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林希勉力站稳，小诗便伸手扶住他肩膀，也不顾血污和泥水。

“你怎么来了？”他问。

小诗语气毫无波澜，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好奇。”

的确出于好奇，很想知道诺亚打败比他强许多倍的对手。

她望向已经失去声息的黑鞘翅：“正巧离得近，听到那么大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看见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时候到的？”

“我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在收尾，看起来不需要我帮忙。”

收回目光，小诗又上下打量林希一番：“原来你在公共源界里都放水了，还有那么多手段我都没见过。区区1级辉耀者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林希浑身发软，只得半依在她手臂上，却仍旧强行保持从容，淡淡回应：

“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1级打3级反杀而已，我都懒得提。”

“噗嗤。”小诗笑出声：“你这家伙，小学生吗？”

她将手中红伞递入林希手里，然后迈步走入雨中。

手中金色流光一闪将‘神莺’握住，剑尖轻挑，刺穿黑鞘翅的脑袋。

一枚细小的芯片飞起，落入她的手中。

小诗收起细剑，把芯片在雨下冲刷干净后随手递给林希：“那家伙全身几乎只剩下大脑还是肉体，甚至加装了的额外的人造脑叶，这是人造脑叶的储存芯片，你一直不开枪打头，想必是为了这个。”

“谢谢。”

林希接过芯片，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

接着他话锋一转，光速变脸开始兴师问罪：“你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只在源界组队，互不干涉现实。”

“男人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

小诗嗤笑一声，伸手捏了捏他身上的伤口：

“我可是救了你，诺亚，否则凭你一个人恐怕连走回藏身的老窝都做不到。”

林希痛的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却还是绷紧嗓子：“一码归一码，既然是约定，就要好好遵守。”

“是我的错。”

小诗干脆承认，反正她是压不住好奇心才特意跑过来偷看，“接下来一周公共源界的探索收获，我的那份全部让给你，当做违反约定的代价如何。”

林希看了眼苍穹堡系统的状态栏提示，苦笑一声。

“恐怕接下来几天，我都没法再进入公共源界。”

这是[勇士之决心秘药]的代价，持续时间结束后，源光之种陷入休眠。

“换取爆发式战斗力的代价么？好吧。”

小诗大概也猜到他用了某种后作用极大的爆发手段。

林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你头套之下的样子。”

“我也好奇，如果我现在强行摘你的面具，你这副状态还能反抗吗？”小诗耸肩。

林希话不多说，直接伸手去抓那魔法少女头套，可现在的状态怎么能比得过小诗，轻而易举地她闪过。

“明明一副弱受的样子，动手却那么粗鲁，诺亚。”

她朝林希揶揄道，反手抓住[纯白祭礼：假面]的边缘，面具却纹丝不动。

禀赋源光想要解除，除非杀死拥有者，这就是林希敢动手的理由。

“好吧，我就知道。”她松手放弃，轻轻说道：“看来今天我们没办法见到彼此正脸咯。”

“啧。”

林希放弃，摇摇晃晃走向已经死亡的黑鞘翅。

黑鞘翅残破的身体没有一寸完好，几乎是一团油与血混合的机械垃圾。不过未散的黑气仍旧缭绕其身，代表曾经历过过半阴影化。

“这人有问题，他是被催化的。”

小诗声音从耳后传来。

“催化？”林希回头，困惑反问。

小诗指着那团黑气：“相信你已经发现，源界阴影拥有一定智慧，且智慧随着等级逐步提升。”

林希点点头，等待她说下去。

“高级的阴影智慧并不逊色于人类，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

“它们几乎不会随意去附身一个赛博精神病，在现实里招摇过市——就好比生活在陆地上的哺乳动物，不会主动潜在水下生活一个道理，哪怕水里有个还不错的舒适空泡。”

“也就是说，‘燎原’掌握了将阴影与人类结合的技术，可以将人变成半阴影？”

林希若有所思。

不用其他人言说，他也清楚知晓这项技术究竟有多大价值。

恐怕背后涉及一系列利益交换与博弈，直接关乎到辉耀者这个庞大群体。

‘如此说来的话，我身上的珍稀源光之种，很可能是‘燎原’为研发这项技术准备的实验材料，所以才会着急收回？不仅仅是因为珍稀源光之种价值连城，更是因为缺少材料可能导致实验失败？’

他心中忽有明悟。

小诗突然打破沉思，“他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希回过神来，摇摇头：“扔海里。”

总不可能去领通缉的悬赏吧？

反正死的是海盗集团的人，城市安全署也没理由追查到底。

他今天流了不少血，虽有暴雨冲刷，可难免留下痕迹，若把尸体留在现场有暴露风险。

小诗点了点头，接着拿出一件东西，扔给了林希。

“这是什么？”林希接住问道。

“珊瑚医药，急救型气动注射器。”小诗平静回答，“总不可能我送你回家，用这个止血之后，自己走人。”

“谢谢。”

林希咧嘴一笑，对准自己手臂使用。

小诗默默注视着他，表面毫无波澜，心底却已经不再平静。

这样暴露自己也在黄昏城的事实，不知道是对是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