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央目瞪口呆，仿佛世界观受到极大冲击，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没起来。

“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怪物？”

“快退后！”

小诗娇喝一声，身上气机顿时拔到最高，‘伊卡洛斯’虚影在身后展翅，磅礴的源光之力逸散而开。

那刻耳柏洛斯嘶吼着，爪子刨着泥土，粘稠的口水从齿缝间低滴落，仿佛随时会发动进攻。

在剑拔弩张的时刻，芙莲忽然喊了一声：“等等！”

小诗动作忽地停顿，仍旧死死盯着黑白三头犬的一举一动。

芙莲胆大支起脖子，颇有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它看起来在害怕，好像只是想阻止我们进地下室里面去。而且那个婴儿，小诗你忘记了吗？那個虞叔告诉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小诗便想起现实里虞烬告诉他们的那件事。

“达芙妮收养了一个三胞胎共享同一具身体的畸形儿为了救这个孩子，她在偷药的时候被当场抓获，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

小诗心中产出动摇，在她动摇的那一刻，刻耳柏洛斯忽地动了。

瘦小的野兽猛扑上来，三颗脑袋皆张开血盆大口，分别朝着她身体三个不同部位咬过来。

小诗踢出一块断裂的木梁，旋身挥剑，神莺掀起无可匹敌的流金寒芒顿时横着划过刻耳柏洛斯的胸口。

坚韧的皮肤居然让神莺剑身弯曲，不能寸进半步。

木梁被刻耳柏洛斯三层并排的利齿咬碎，它高高抬起兽爪朝小诗拍过去，后者向后跃起避过。

小诗神色凝重，改斩为刺，后跃的过程中突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折返了方向，重新瞄准三头犬的脖子。

[羽舞碧空]特性1：苍青之翼。

以及，[神莺]特性1——锋锐！

进行刺击时，无视目标60%全类型防御。

这条特性平日里很少用得上，虽然小诗使用细剑，但在对敌的大多数时候劈砍仍是主要招式。

唯有决胜时刻，才能用突刺！

刚才还坚韧的皮肤顷刻被剑锋刺穿，遭受重创的刻耳柏洛斯凄厉惨叫，歪曲着摔出去。

小诗不依不饶，持剑从天而降，对准刻耳柏洛斯的心脏，准备彻底了结它。

恰在此时，从孤儿院地下室血腥味浓郁的通道里，钻出一个小巧的脑袋。

“不要！”

那道声音惊呼，才让小诗在半空停顿，最终收剑。

刻耳柏洛斯奄奄一息，化作黑气悄然退回婴儿的身畔，低声呜咽叫着。

随着犬吠一同响起的还有婴儿并不嘹亮的嘶哑干嚎。

那道制止小诗的声音的主人跌跌撞撞从通道里跑出来，用一块破布把三头的畸形婴儿包裹抱住。

“乔尼，不哭不哭！”

那是个小女孩，看起来十一二岁大。

枯槁的褐色短发遮住她脏兮兮的小脸，同样缺失一条手臂和双腿，替换成剪刀似的义体。

随着她安抚婴儿的举动，那刻耳柏洛斯居然低头俯首，回到婴儿的身体中去。

小诗深呼一口气，目光闪动：“难以置信，阴影居然能附身这么小的婴儿。”

“不是婴儿，是半使徒。”

芙莲纠正：“似乎是巧合，他天生畸形的形态刚好与刻耳柏洛斯匹配，而义体改造又提供了刻耳柏洛斯的容身空间。”

“你和诺亚此前见过这种情况？”小诗问。

芙莲摇摇头。

“菈尼娅！”

严央第一时间叫出了这个小女孩的名字。

小女孩被吓得浑身一缩，死死将婴儿护在身后，下意识朝那边望去，也反认出严央来。

“你是‘归家巷’的严阿姨？”

“要叫姐姐！”

严央远远朝她挥手，不过害怕刻耳柏洛斯突然从婴儿体内蹿出来咬她一口，此刻依然离得很远。

接着她连忙对小诗和芙莲介绍：“菈尼娅是爱心孤儿院最大的孩子，经常会在附近的街巷里帮邻居们跑腿，和我认识。”

她连忙喊：“菈尼娅，没想到你还活着，其他孩子都还好吗？我是来帮你们的！”

熟人的出现总算击垮小女孩脆弱的心理防线，在三人的注视下，菈尼娅哇一声哭出来。

……

“也就是说，从战争发生后，只有你们两个躲在地下室的发酵桶里躲过一劫。”

菈尼娅抱紧那个名叫‘乔尼’的孩子，带领小诗三人走在地下室漆黑的通道里。

原本进入地下室的楼梯已经埋了，现在的通道明显是兽类用爪子一点一点刨出来。

整个地下室布置俨然成为刻耳柏洛斯巢穴的模样，看不出太多人类生存痕迹。

“只有我和乔尼活下来，有一群拿枪的人闯进来，还有大机器人……那些机器人丢炸弹，大家吓得乱跑，最后变成现在的样子。”

菈尼娅缩在狭小半坍塌地下室的唯一完好的角落，严央拿出探照的照明棒，柔和白光瞬间点亮整个‘洞穴’。

水泥混合的地基像豆腐渣工程那般被挖出一个坑洞，用机械与石块搭出个半圆形的狗窝。

在狗窝旁边有十几具半残的尸体，有的被咬掉脑袋，有的被咬断腿，从衣服可以看出，基本是镇压队的打扮。

镇压队成员携带的战地干粮被菈尼娅拾捡起来堆在她容身的小角落，看样子是这些物资让她和乔尼活到现在。

“这是……”

小诗目光扫过，菈尼娅被吓一跳，生怕她要对乔尼做什么。

严央蹲在她身前，不顾女孩脏兮兮的外貌揉了揉她的头：“真是辛苦了，能告诉姐姐们你们这段时间怎么熬过来的吗？”

菈尼娅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

“我和乔尼躲在这里，他身体一直不好，炸弹掉进孤儿院没过多久就开始发烧，可我们已经被埋在下面，什么也做不到。

后来他突然好了，身上多出那只三个脑袋的狗狗。狗狗挖通一条到外面的通道，我本来想跑去找人帮忙，可外面一直乱糟糟的，只好重新躲回地下室里。”

她指着那堆尸体：“到了晚上狗狗会带乔尼一起出去，把那些死掉的叔叔阿姨们带回来，我擅作主张拿走他们身上的水和食物……严阿姨，治安署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三人一时间哑然，相顾无言。

实际情况哪里这么简单？

刻耳柏洛斯基本主导了乔尼的行为，在身体控制中占据上风，每天晚上钻出去是为了‘狩猎’，那些镇压队的倒霉蛋则是战利品。

菈尼娅恐怕还无法理解杀戮的含义，所以才单纯认为是乔尼把尸体带回来。

而与此同时，乔尼的意识也在影响刻耳柏洛斯的行动。

身为半使徒的三头犬不仅没有杀掉弱小的菈尼娅，甚至为她提供保护，任由她收集干料和清水。

在此之前，无论是小诗还是林希和芙莲，遇到的所有与阴影共生的人类，都存在支配的上下级关系。

要么是人类支配阴影，攫取力量；要么是阴影操纵人类，吸食理智。

某种意义上来说，乔尼与刻耳柏洛斯是他们遇见过人类与阴影融合程度最深、最契合的情况。

正因这种特殊的异变，两个孤儿才能勉强活到现在。

可再继续下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能让我看看乔尼吗？”

小诗蹲下身，努力作出没有敌意的样子，轻声询问。

菈尼娅看了严央一眼，后者重重点头，她才慢慢把怀中的婴儿递出来。

小诗和芙莲终于能近距离观察乔尼外表，结果让她们愁眉不展。

乔尼只是畸形的普通婴儿，三个脑袋让他心脏负担极大，本来便十分虚弱。

刻耳柏洛斯透支了他身体为数不多的潜力，乌黑外表是毛细血管在皮肤下破裂的淤血，按照正常孩童的情况，他早该死了。

可半使徒磅礴的力量强行驱动他的心脏，控制他的大脑，硬生生吊住性命。

别看刚才战斗时还生龙活虎，可要不了多长时间，等待他的结局是整个人爆成一团血污炸开。

“必须赶紧带他回酒吧，不对，是避难所去。”

严央脸色严肃：“我认识几个还活着的地下医生，医术高明不比大医院的医生差，努力一下或许还能抢救这孩子的命。”

小诗和芙莲没异议。

芙莲歪头对菈尼娅说：“呐，小妹妹，和我们一起走吧。”

菈尼娅抿了抿嘴唇，点点头站起来。

小诗对她们微微颔首：“你们回车上去，不用等我，我之后会追上来。”

严央带有疑虑问：“你……说起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名字，你还要找什么？”

“达芙妮留下的线索。”

小诗试图在这片狼藉的废墟里搜寻：“她被捕后失踪的原因，以及她和纪岚庭的关系。”

才被芙莲牵住手的菈尼娅突然转过头来：

“姐姐你说的那个‘纪岚庭’，是不是一个看起来凶巴巴，黑色海藻头的长头发大叔？”

三人齐齐一愣，芙莲急忙问：“你认识他吗？”

菈尼娅点点头：“认识……院长妈妈失踪后，是那个大叔在孤儿院照顾我们，他还说会收养大家所有人……不过后来有一天，他也失踪了。”

小诗与芙莲对视一眼。

菈尼娅接着说：“那个大叔留下来的东西就在我刚才蹲着的角落，还有院长妈妈的笔记本。”

小诗顺着她的话望去，果然发现那里有一个黑黢黢的箱子，箱子之前是女孩的床铺。

她把箱子提起来，拍拍表面。

最后摸摸菈尼娅的脸，柔声笑道：

“谢谢，帮大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