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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错的人。”

公共源界中，小诗收剑回鞘，飒爽地甩了甩束成一条的高马尾。

面前的阴影只剩一地残尸，慢慢消散回归源界的怀抱。

林希蹲在一个锈迹斑斑的宝箱面前，边捣鼓开锁边与她聊天：

“没想到在你眼里陈姜的评价还挺高。”

他们还在闲聊陈姜的事情，两人最近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长了，能聊的话题大都已经聊过，现在大多只剩黄昏城里各种意义不大的八卦。

“那是自然，如果你也和他接触过，也会得出和我一样的评价。”

小诗静静看着过来，微微眨眼如清泉涌动，耳坠摇晃带着沁人的冰凉：

“我不相信有完人，可论迹不论心，不管师兄他内心怎么想，所作所为的确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甚至连我身上这种无伤大雅的绯闻污点都从来没有过。”

林希拍拍手站起来，把宝箱里无用的道具递给芙莲分解成普通源光：

“在你心里，原来我已经是绯闻污点了吗？”

“难道不是吗？”

小诗摸了摸脸颊，又把问题丢回来。

……的确，几乎在所有人眼里他们都已经是出双入对的小情侣，可只有当事人知道，二者的关系仍然停留下[伙伴]这一层级上。

即便有着心知肚明的暧昧，也不曾挑明。

因为存在着个阻碍——芙莲。

“呐呐。”

他们边聊边走，路过一個塌陷的高台阶时，芙莲自然而然向林希递出手，让他拉自己上去。

林希照做，然后接着聊：“被叫做污点，还是令人挺伤心的。”

“我不想去出卖肉体联姻，也不必卖笑陪唱讨好什么权贵，不会嫌弃你，放心吧。”

小诗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出姐姐般的姿态。

芙莲站在两人身后，左右眨眨眼，被风吹动的枯草吓了一跳，一把抱住小诗的手臂。

“哇呜！”

惊乍的举动吓得两人顿时进入警戒，然后发现虚惊一场。

林希扯着芙莲脸蛋骂她，小诗也翻白眼在旁边帮腔。

一番打闹后，三人组又重新安静下来。

小诗用余光瞟林希的背影，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其实阻碍不是芙莲，而恰恰是让他们变得亲密起来的团队关系。

他们可不是高中生间抱团取暖的小团体，而要一起在源界冒险、一起攻略危机四伏的迷宫考验，这段关系是长久且斩不断的。

虽然林希没说过，是她敏感意识到黄昏怪盗团未来不仅仅会只有他们三个人。

团队可能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但起码需要基本的公正。

而超越[伙伴]关系的[情侣]，无疑会破坏这一点，出现隔阂。

从情感上，小诗自然想更进一步，创造机会让林希正式告白；但理智上，她明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与他能且只能是[伙伴]。

这点毋庸置疑。

小诗替芙莲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尘，暗暗想到。

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林希继续说：

“听起来陈姜是铁面无私的类型。”

小诗回过神来，话题重新转回到那个人身上：“我上次和你说过，和他接触的时间不多，算不上多么了解。”

“亚兰机关每个季度会发行一次内刊，主要记录这段时间里正式会员们获得的功绩或荣誉，比如我参加剑术锦标赛……比赛本身没有意义，目的是维持人设和存在感。

关于他的了解，除开每年一次的聚会外，也大多源于内刊的刊载。”

她稍作停顿，紧接说道：“至少从加入暴恐机动队开始，他经手办过很多轰动全城的大案，能年纪轻轻成为暴恐机动队警司，靠的是实打实的功绩。”

至此，林希对陈姜有了个初步印象。

公正、开朗、尊师爱幼、能力不俗……听起来像花季鹰的进阶Plus版本。

他本人辉耀者等级晋升的停滞算不得什么大事，通常而言只要不作死不废物，辉耀者光靠熬时间都能熬到3级。

可再往后晋升，需要的‘资源’数量大幅增加，迷宫难度也愈来愈危险。

若将重心放在现实里，3级或4级辉耀者已经足够的地位。

力量本身是手段不是目的，很多人获取力量，只是为了权力和财富。

诚然力量越强得到的权力与财富越多，但正如启程会因为管理成本之类的因素放任港区灰色地带壮大，辉耀者也会权衡继续在源界拼命的风险，是否抵得上现实里能获得的收益。

目标是【耀骑士】乃至【源初之神】的求道者，毕竟是少数。

三人今日的源界探索告一段落，找了个空旷避风的地方点燃篝火，小诗才问道：

“你打听那么多师兄的事情，接下来要对付他？”

“说不清楚，有备无患。”林希摇摇头。

“噢。”她往篝火里丢木柴：“你之前说的打工，就是替虞叔做事？”

“你看见了？”

“我又不是瞎……白天你和他在治安署的停车场，当然看见了。”

小诗无奈看过来：“打听师兄也是，怎么感觉你老是卷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里？”

林希不知怎么解答，只是说：

“你知道的，因为缺钱。麻烦事情也有麻烦事情的好处，至少这次，报酬很大方。”

小诗听他解释过需要钱的原因，她也爱莫能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希反倒忽然想起法蒂丝，或者说法蒂丝对他说过的话。

[你讨厌一成不变静如死水的生活，期待史诗般的刺激冒险；同时又很无趣，小心翼翼攥紧到手的幸福不肯松开。]

评价很准确，他不知道如何自我解析这种心态。

或许是因为看惯了各色穿越者们大杀四方飞黄腾达的故事，自己内心也有点跃跃欲试？

林希拿捏不准。

“总之，多加小心，黄昏城的水比你我知道的要更深，哪怕最资深的佣兵，也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小诗严肃的告诫道，说着语气又软了下来。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

林希点点头，知道她又想起了父母，于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他想了想，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说起来，你还记得上次我们遇见过，二年级的虞漪学姐……”

轰！

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彻底打断几人轻松的闲聊。

地面撬动，芙莲整个人被掀飞，扑倒在林希身上。

小诗一个纵跃跳到高处的石柱上，眺目望去，竟然呆呆愣住，檀口微张失声。

“什么情况？”

林希任由芙莲八爪鱼般挂着自己，紧随其后。

随即他的瞳孔骤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在远方的楼宇森林中，站起来一具顶天立地的光之巨人。

它破土而出，背负着厚重的锁链，开始沿着直线蹒跚前行，每踏出一步都重如山岳，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碾碎，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正是它刚才把三人组吓了一跳。

不！“光之巨人”的形容并不太准确，那巨人身体泛着淡淡白光，整体构造却是机械体的棱角分明。

数百米的高达，这个形容反而更恰当些。

三人一时间无言，感受脚底传来的震颤，目送它朝远处踱行。

“那是……什么东西？”

林希发出疑问，距离太远，苍穹堡系统没能适时出现鉴定结果。

芙莲瞪大眼睛，稀里糊涂摇了摇头。

只有小诗脱口而出：

“奇观！”

“奇观？”

林希看到过这个词，上次迷宫里的‘扎格列欧斯御座’就曾被苍穹堡鉴定为奇观。

“字如其名，源界里天然出现的不可思议之物，被统称为奇观。”

小诗很快解释，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火热：

“奇观形式多种多种，可能是绝景、巨物、奇迹、天文现象……当奇观激活时，带来的改变足以改天换地！而对辉耀者而言，则是机遇！

辉耀者中每一位遇见奇观的幸运儿，都成为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开辟时代的强者，甚至有传闻说，某位源初之神就是从奇观里被挖出来。”

她太过激动，讲述有些语无伦次，但林希还是听懂了。

简而言之就是机缘，大机缘！

就像修仙者找到什么上古洞天一样，可遇不可求！

“我们追过去！”

小诗毫不犹豫，顷刻便要动身。

林希连忙拉住她，赶忙说道：“你先冷静下！我们离得太远了！”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炽热触感，小诗猛地一颤，随即逐渐冷静。

她吐了口气，注视巨人踱行的方向，微微点头：

“对……你说的没错，我应该先冷静。”

他们的确离得非常远。

那巨人异常高大，每一步都地动山摇，看起来近在咫尺。

但所谓‘望山跑死马’，实际上黄昏怪盗团离得还非常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赶到目的地。

巨人步履蹒跚，可简单估算实际移动速度也超过200公里每小时，就像人类站在地上抬头看天边划过的飞机，会在视线里停留很久，但实际却可能正在以几马赫的速度巡航。

不管怎么说，急匆匆跑过去都不是明智选择。

“说起来为什么会出现奇观？巨人到底又是什么东西、哪一类奇观？会不会有危险？”

他们稍作准备后才动身，不过仅仅是为了让巨人保持在视线里。

林希接连问了三个问题，寻求小诗的解答。

“没人知道奇观出现的规律和原因，目前学界有两个主流理论：

第一种，奇观是前文明遗留的某些映射，可能源自深海。‘大破灭’发生的太过突然，前文明还留下许多没有解释的谜团，包括源界的形成原因，奇观因为其表现形式多为震撼的人造建筑群或者人造物，所以被猜测和前文明有关。

第二种则是，奇观与天灾是一体两面……我这里说的天灾不是我们在迷宫里遇见那种，事实上无垠海每天都在发生天灾，可能是风暴或海啸，也可能是其他。人类海上列车航线与独立城市建立在相对安全的位置，才很难遭遇到。

源界是现实的投影，因为天灾剧烈改变了现实布局，反映到源界里就变成奇观这种改天换地的现象。只是因为源界比现实大无数倍，连辉耀者间都很难相遇，所以奇观的出现也间隔很远，不是每次都能被辉耀者观测到。”

小诗事无巨细详说道，接着又补充。

“两种理论都只有理论模型，无法被证伪……但也无法被证实。”

他们发现巨人走走停停，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前进。

当巨人停下时，他会安静地半跪在地面上，仿佛沉思。

直到接收某个信号或者指令，才继续前进。

看其姿态，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一样。

“这巨人到底……算了，我换个问法，靠近他会不会有危险。”林希心思急转：“会不会引来它的攻击，或者遇到其他辉耀者？”

巨人影响的范围太大了，即便源界足够空旷，也很难保证只有他们看到。

这种情况下如果遇见其他辉耀者，很容易演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财帛动人心，谁也说不准。

而且巨人本身是活动的，拥有手臂、双腿、头颅，甚至最大的危险源就是它本身！

小诗轻抿嘴唇，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探索源界本身就是一趟奇幻旅程，怎么可能有人全知全能？又不是看着攻略打游戏。

抉择本身，就是旅程中的重要环节。

“我们先慢慢靠近，按它走走停停的节奏，还是能追得上。”

林希稍作思索后做出决定：“尾随到它背后留下的轨迹那边，如果它本身带着什么肉眼看不见的破坏性，轨迹里说不定会有残留。

那么大一块东西，如果不会突然消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能在源界里见到它。

至于会不会被人捷足先登……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他说完后，小诗和芙莲都没有异议。

芙莲本身就不会发出什么意义，她只是林希的拖油瓶小跟班；小诗则稍微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认可。

黄昏怪盗团的公共源界探索效率远超其他辉耀者，其实对情况未卜的奇观并没有那么大需求。

只不过就像是彩票店摇出大奖一样，哪怕本身不是特别缺这笔钱，也会感到兴奋和高兴。

况且……

还有一个理由林希没说。

兴许是被算计后留下的PTSD，哪怕在源界，他本人也根本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之类的事。

所有命运馈赠，在暗地里都已经标好了价格。

这是纪岚庭这个前辈教会他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