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酣畅淋漓啊。”

散场后，林希几人原路返回，离开亚兰机关的训练场。

诗怀禾与他们短暂相距后又折返内场，去处理通过执事评定后必须的一连串登记事宜。

周围乱糟糟一片，几乎每个人都还在回味刚才的战斗，并爆发激烈讨论。

听到那些个平日眼高于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亚兰机关天才们疯狂吹捧自己的闺蜜，佟雅人心里就一阵暗爽。

“在大厅等她出来吧，等会儿我们去庆功宴，我先订餐厅把规格提到最高！”

她一边朝林希和虞漪招呼，一边拿起個人终端嗒嗒嗒发消息。

“富姐大气！富姐吉祥！”

林希立刻送上马屁。

小团体中只要佟雅人在场，吃喝玩乐都不需要其他人出钱，而且吃喝玩乐的规格还是黄昏城顶尖，这样的朋友谁不喜欢呢？

他们来到亚兰机关对外公开的大厅，这里还是人声鼎沸，到处都是行人。

记者围成好几个圈，闪光灯和话筒都对准了圈内正在接受采访的少年少女。从场内回到大厅的其他正式亚兰机关会员，也在踏入这个场合的那一刻默契闭口，不再谈论有关刚才辉耀者战斗的相关事宜。

只是肉眼可见的，诗怀禾成为亚兰机关执事的新闻迟早还是会扩散开，到时候估计少不了类似‘史上最年轻亚兰机关执事’之类的噱头登上热点头条。

林希朝大厅环顾一圈：“亚兰机关预备成员的考核也结束了吗？”

相比本身就是天才的少女更进一步，媒体们还是更关注今年有哪些从民间崛起的冉冉新星。

“差不多。”

佟雅人回过头来，指向挂在大厅中央天花板上的巨大多媒体屏幕：“考核速度很快，都是由不久前你们见过的‘定分机’评定，这样的机器亚兰机关内有很多台。面向普通人的定分机只会显示‘通过’或者‘淘汰’，而没有具体评分。

通过考核的预备成员会显示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名单你们看那里就可以了。”

林希和虞漪都恍然点头，表示明白。

林希摸了摸下巴，原来整个亚兰机关的人员筛选其实都是由第三源神【灵魂】室女座亲自把关吗？祂筛选成员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他还在对自己的0分念念不忘。

呸！什么0分？明明是99999999好吧？

肯定是‘室女座’觉得他的分数过于惊天地泣鬼神，所以才黑幕改了他的分数。

在大厅中等待的时候，林希也百无聊赖看了一些通过预备成员测试的人。

符青山和姬川向他介绍过，亚兰机关的预备成员考核只有在未成年前参与，因此目前大厅里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同龄人数量居多。

大多数人都遭到淘汰，但脸上鲜少有失落沮丧的表情，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是来碰碰运气，对通过考核并不抱希望。

而少数的通过者则摇身一变天之骄子，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记者和企业代表围住，有人侃侃而谈放声大笑，有人仿佛置身梦中不可置信，还有些人被热情吓到，无所适从。

“这大概和科举放榜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吧。”

林希咂嘴感叹，在熙攘流动的人群中看见了熟人，正是符青山和姬川。

两人同样发现了林希，于是符青山隔着老远挥手，小跑凑过来。

姬川却犹豫了一下，选择留在原地。

“借过借过！”

符青山挤过人群，立刻高声对林希喊道，“希哥！真是太巧了，没想会在亚兰机关遇到你，你也来看凑热闹看考核？”

说完后他又连忙对佟雅人打招呼：“佟学姐您好，我是叶枫酒店集团的符青山，参加过您的生日会，和希哥是好朋友。”符青山从兜里掏出打印精良的名片，恭敬递了过去。

佟雅人本不会搭理这种搭讪，不过看在林希的面子上，还是接过了名片，淡淡回应句：“你好。”

这顺杆子往上爬的能力还真没话说，见到对方收下名片，符青山顿时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谄媚菊花。

笑完后又立刻礼貌对虞连连点头：“学姐好！学姐好！”

“咳。”

林希清了清嗓子：“符少啊，我还是喜欢去年我入学时候你桀骜不驯的样子，麻烦恢复一下。”

符青山立刻变脸，收起笑脸，用从容体面的声线开口：“呵呵，希哥说笑了，咱们那算是不打不相识，当时我年少轻狂不懂事，还请见谅、见谅。”

林希笑笑，朝姬川那边努嘴：“你们也来参加亚兰机关考核？结果怎么样？”

“害，您可别提了。”

符青山摆手，“通过考核的人哪个身边不是围了一圈，您看我俩身边无人问津的状态，像是通过了的样子吗？不过结果也在意料之中，重在参与嘛。对不对，姬川……姬川？”

他才发现姬川没在旁边，转头寻找，看到他被人拦住。

咔咔的闪光灯亮个不停，被簇拥着往外走的队伍正好停留在姬川面前，被簇拥那个人林希居然认识。

或者说‘认识’并不准确，因为仅仅是有一面之缘，对方正是在化龙节那天和沙耶同行的唐名四海。

唐名四海正在与记者们一问一答，他身边围绕的人可谓全场最多。

“唐总，请问您能通过本轮测试是有什么秘诀吗？”

“叫我四海就好，我还是个学生，诸位都是我的长辈，没必要那么客气……至于通过亚兰机关的测试，全靠我平日的沉淀和努力，没有什么能分享的诀窍，抱歉。”

“四海同学，您年纪轻轻便创立四海集团，此次成功通过亚兰机关的测试，是否会对四海集团的公司业务产生正向影响呢？”

“两者是不相干的事情。加入亚兰机关是我自我证明的一环节，而四海集团致力于成为全黄昏城最顶尖的物流服务供应商，无论我是否能够加入亚兰机关都不会动摇这个目标的实现，请不要混为一谈。”

“可有消息说，四海集团从您成立之初起就存在管理混乱、任人唯亲、业务亏损等种种问题，导致不少股东撤资，加入亚兰机关对您而言是一次成功炒作，目的是否是为四海集团寻找新的投资人？”

“这位记者朋友不要总想搞个大新闻。任何公司内部都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绝非独此一家，我只是个学生，平日精力无法完全放在公司管理上，导致四海集团可能存在一些抱怨，但‘业务亏损’和‘任人唯亲’完全子虚乌有。

事实上我方正准备全资收购‘岐山集团’以拓展业务线，这是你说那种三流公司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恰恰证明我司蒸蒸日上。而我个人的目标则是成为亚兰机关的正式成员，此次预备考核只是开始。”

唐名四海温文儒雅，面对记者提问无论问题有多么冒犯和无礼都始终用不卑不亢的态度回答。

姬川正巧是被他拦住，符青山也被他显眼的表现吸引过去。

看清唐名四海后，符青山不爽啐了一口：

“啧，这个家伙还真是老样子，我敢打赌他旁边那堆记者有一大半是他自己花钱雇来造势的。”

林希正巧看向那边，听到这话后挑眉：

“符少，认识？”

“都是一个圈子里面的，再不熟也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符青山烦躁挥手。

他不再看唐名四海，转过身讲述道：

“在黄昏城，公司间的圈子有三层。最高一层是佟学姐家‘赛瑞尔机械集团’那样，七城银行战略合作伙伴，业务横跨大半颗摇篮星的顶级巨企，人家围绕七城银行有个单独的圈子，普通人根本挤不进去，生意也都是垄断级；最低一层是出租办公楼里随处可见的小微企业，这些公司到处都是，没什么可说的。

而我和姬川家恰巧卡在第二层，企业规模远超小微企业，却又因各种原因追不上顶尖巨企，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既不愿意和小微企业混为一谈，攀附顶级巨企人家也不待见，所以久而久之形成了自己的圈子。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同龄人就那么几个……那唐名四海也是其中之一。”

符青山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唐名四海自己创立了个玩票性质的‘四海集团’，已经有几年了都不温不火……嘿，姬川那家伙性子直，呛过他几次，现在估计是见自己通过了亚兰机关考核而姬川被淘汰，专门赶过来嘲讽。”

果然正如他所说。

话音还未落，唐名四海已经故意在姬川面前停下，对记者们打招呼后走出聚光灯，张开双手：“姬川，不来恭喜我么？”

姬川顿时拳头捏紧了，额头青筋绽露，咬着牙：

“恭喜四海哥通过亚兰机关测试。”

他低下蛮牛似的脑袋，让唐名四海可以居高临下看着他。

唐名四海畅快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可以可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在这里肯定是测试失败了吧，没关系！等我四海集团收购岐山后，你也可以来公司里任职，作我的CEO助理如何？”

林希远远旁观着，不由挑眉：“岐山集团是……”

“是姬川家的公司。”符青山肯定地回答道。

这么有意思吗？

听到答复后林希摸了摸下巴，这么说姬川和唐名四海应该算是死敌才对，毕竟看他也不像是愿意接受收购的模样。

姬川似乎在忍耐，青筋跳了一下，还是长呼口气镇定拒绝：“感谢四海哥厚爱，岐山集团的事务莪不太清楚，但我本人志向不在商业上，您还是另请高明……”

“姬川！”

唐名四海陡然提高了音量，笑意不减，亲切揉了下他的肩膀温和劝道：

“再考虑一下！”

“抱歉！”

姬川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下一刻便感受到肩膀上沉重的锢力，几乎强压住他动弹不得。

他勉强扭过头，霎时间感觉落入眼中的画面开始变得抽象，就像有层无形的滤镜笼罩四周，外界嘈杂的人声、地板建筑一切景物都在融化，变得梦幻迷离。

他脸色变了，直勾勾望向唐名四海：“你……”

“我让你，再考虑一下。”唐名四海一字一顿。

这会儿不仅林希，连佟雅人都反应过来了。

唐名四海在利用某种辉耀者才应该拥有的手段，强行控制姬川，想将他留在原地。

“他怎么敢啊。”佟雅人莫名地评论。

下一刻，一声厉喝。

“住手！”

话音未落，唐名四海忽然飞了出去，砸在人堆里顺着地板溜出很大一圈，引起阵阵惊呼。

冷阎与诗怀禾从亚兰机关内部的通道走出，前者锐利的视线微凝，落到唐名四海身上：

“对普通人违规施展攻击已经是犯罪，你明白吗？”

唐名四海艰难爬起来，看到与他说话的人后收敛起表情，阴翳道：“明白。”

冷阎斥声命令：“向这位同学道歉！”

唐名四海顺从点头，九十度鞠躬：“抱歉姬川，我才通过亚兰机关的测试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向你道歉。”

冷阎轻哼了一声，不再追究。

本是插曲，而这时又有人站了出来，朗声质问：“冷阎司长，处置就这么结束了？我记得亚兰机关成员，无论身份地位擅自攻击普通人都是重罪吧，就这么轻飘飘揭过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秦翰！”

冷阎扭头，眯起眼睛：“在这种公共场合斤斤计较，真难看啊。”

出乎意料地，在冷阎和诗怀禾走出来后，秦翰和秦妲也紧随其后来到亚兰机关大厅里。

眼见突然针尖对麦芒，懂事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驱散无关者，禁止任何人拍摄直播。很快大厅里便清空大半，所有与亚兰机关无关的人全部被请出大门外。

秦翰对妹妹示以眼神，秦妲便悄然走向林希几人，没引起任何注意。

“什么时候公事公办成了斤斤计较？你冷阎司长的标准还真是灵活。”

秦翰可得理不饶人，走到唐名四海旁边，强制掀开他的衣袖，“外置的源光烙印，好大手笔！用这种力量攻击普通人，哪怕只是未遂，也应该交由治安署特别部门立案处罚。”

在唐名四海身上，有一副从背脊延绵到手腕巨幅的纹身。

纹的似乎是一条海中蛟龙，由于只能看到手腕部分的图案，所以无法准确判断。

不过纹身的质感与常规帮派份子身上的那种截然不同，更精致、灵动，随着皮肤蠕动几乎要活过来一样。

秦妲不禁蹙眉，原本无所谓的态度顿时严肃起来。

林希见状悄然靠过去，问道：“妃妃，他身上的纹身莫非是？”

“你猜的没错。”秦妲小声回应，“是篆契匠特制的圣痕回路，纹身图案只是掩盖回路的花纹。能帮他蚀刻圣痕纹路的，在这座城市里只有……沙耶。”

与此同时另一边，秦翰和冷阎还在互相攻讦。

“每次亚兰机关考核中都会出现一些小情况，对来到这里的测试者而言，考核结果能够影响未来人生轨迹。在如此大起大落中有一些出格举动非常正常，倒是某些和这里不相关的人来一趟，立刻小题大做，其心可诛。”

冷阎沉声反驳秦翰的质控。

秦翰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如果冷阎司长晚来几秒，那位被攻击的同学恐怕不是半死也是残废。原来要求秉公严肃处理这种恶性事件也叫小题大做，在冷阎司长眼中什么才算是大事呢？”

姬川与唐名四海分立在两侧，明明他们是当事人，却没人来问他们的意见。

符青山咽了咽口水，他应该是被赶出去的无关者之一，不过因为和林希站在一起成了漏网之鱼。

他低声朝林希问：“希哥，这两位是个什么情况啊？”

林希同样低声回应：“就当是小学生吵架，吃瓜看戏就行，姬川不会有事。”

冷阎额头似乎要冒出几个‘井’字：“如果秦翰董事对我的处理不满，大可向公司纪检部门举报申诉，而不是跨部门越权在这里大放厥词。”

“这么说冷阎司长打定主意要包庇那个这个小家伙？”

“年轻人一时冲动犯错并非罪无可赦的事情，一面之缘就要断绝他的后路，秦翰董事不觉得你太过苛刻了吗？”

两人彼此互不相让，空气中火药味渐浓。

恰在此时，一道轻佻甜腻的声音由远及近。

“好啦好啦，大家不要吵架嘛。”

忽然有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息在整个大厅中蔓延而开，这么眨眼间，所有亚兰机关成员、工作者，包括姬川、符青山、唐名四海三人在内全部匐倒在地，只剩下林希他们没受到影响。

“沙耶。”

秦翰沉声喊出来者的名字，松开唐名四海的手。

冷阎同样如临大敌，不过他更多是警觉，不假思索问道：“你是谁！？”

“不是才见过面吗？真是健忘。”

沙耶娇嗔翻了个白眼，施然走近到唐名四海身边蹲下：“不用紧张。人家叫沙耶·阿黛尔，来自‘魔女之家’，受其他人委托帮助这位怀揣梦想的男孩子加入亚兰机关，算是他的家教吧！很高兴见到你们！”

她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秦翰身旁：“呐呐，秦翰哥哥，给人家一个面子，今天就放过他如何？他已经知道错了，肯定会好好反省的！我替他给那位小弟弟赔偿，好吗？o((>ω<))o”

冷阎即刻厉喝：“魔女之家！？秦翰，你把这样危险的人物带入亚兰机关究竟有何居心！”

场面一下子变得波谲云诡起来。

原本只是秦翰借题发挥打击冷阎，此刻沙耶出现后表现出亲昵，立刻让冷阎找到了反击机会。

“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倒是不弱。”

秦翰脸色难看，深深看了冷阎和沙耶一眼，旋即冷声说到：“沙耶，我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启程会内部私事，外人没有插手的权力。念在我方与‘魔女之家’长期合作的份上，今日贸然闯入亚兰机关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你现在可以带着那个男生离开这里了。”

“还真是绝情啊，秦翰哥哥前几天请我吃布丁的事情人家可是还记得呢。”

沙耶泫然欲泣，火上浇油。

见秦翰脸色越来越黑，而冷阎嘴角咧起冷笑，才突然收敛。

“嘛……算啦。”

她忽然转移注意力，扭头扫过林希几人后，露出天真的笑容打招呼：“你们好，妲的朋友们！”

沙耶歪头看秦妲，空灵天真的声音中有一股恐怖感：

“看来你有了新朋友后真的很开心呢，妲。”

秦妲抿嘴唇，愠恼回瞪，生硬回答：“不关你的事。”

沙耶面色不变，眸子深邃如渊：“啊咧，这可真不像你啊，你真的有资格说这种话吗？各位妲的朋友们，我悄悄告诉你们哦，她这个人曾经……”

“够了！”

打断她的人是林希。

林希踏上前两步，拦在秦妲面前，从容盯住沙耶，从陈述但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不管你曾经和她发生过什么，你已经给我的朋友造成极大困扰，请你离开。”

沙耶舔了舔嘴唇，缓步朝她靠近，嘿嘿发声道：

“哇！妲你可真是交到靠谱的朋友了呢，大家知道一定会替你开心。”

她飘然转身，如控偶师那般活动手指，唐名四海便像人偶一样从地上爬起，跟在她身后。

与此同时沙耶真的履行对秦翰说的话，拿出一枚硬币塞进姬川口袋里。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诸位拜拜~”

等沙耶蹦蹦跳跳走远，大厅中陷入沉睡的其他人纷纷转醒，不明所以。

冷阎要去安抚现场，没了和秦翰继续耍嘴皮子的心思，两人淡淡擦身而过：“秦翰董事，招惹到一位魔女，看来你的家务事很麻烦啊，呵呵……你的家务事隐私我会替你保密，好自为之。”

秦翰沉着脸不吭声，只是担心看向自家妹妹。

诗怀禾扭头对秦妲说：“别太在意语言上的东西，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想说什么你阻止不了，若太过在意是折磨自己。”

林希和佟雅人使了个脸色，后者立刻明悟，拍起手来：“对了对了，我订了全黄昏城最有名特厨秘制的私人火锅，我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傻愣着。”

秦妲勉强打起精神，抬起头来便看到秦翰点头：

“去吧，和朋友们放松一下。”

他独自一人离开亚兰机关，离开前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林希看着他背影，思索将事情联系起来，低声呢喃：

“沙耶·阿黛尔吗？”

他有预感，未来还会和对方打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