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武场上下,全都沉默了。
之前白子君杀金开山和孙一棒,虽然手段酷裂,却衣不染血,面带笑容,声音和气,像是文质彬彬书中走出的公子。
而路野如今站在擂台废墟中,一枪爆了白子君脑袋,脸上身上鲜血淋漓,身上血气杀气翻腾,浓郁犹如实质,好似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便是他那话中,都带着浓浓杀机,一字一句是带着血的!
谁还敢上台去?
没看到白子君那样的猛人,堂堂钢骨武师都被捶爆了吗?
娘的,杀了一个钢骨武师,前后话都不带变的。
什么胜负生死,也太吓人了,谁嫌自己命长去上台拼去?
怪不得这小姐诨号鬼见愁!
看看今天在擂台上流了多少英雄血!
因此场内场外,竟然再无一人出场,大家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喘气粗了,被擂台上那杀神以为挑衅。
人群中,唯有一小撮人不敢喧哗,却脸上带笑。
正是潘芙蓉麾下女营的老部下,这下好了,路野守住了擂,大小姐便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了。
“好威风啊……”王虎喃喃道,“老三,大哥还说让我们别练那邪功了,他却练得比谁都勤,看来我们还是得加练啊。”
张存义咽下口水,狠狠点头。
高台上。
潘芙蓉长舒一口气,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她刚才想救路野一命,没想到最后路野救了她一命。
红姐还记着禁口令,不敢说话,脸上却笑开了花。
闯破天脸上的笑容仿佛雕塑,有些僵硬,而他旁边军师白羽扇早就拽断了半把胡须,都忘了喊疼!
这事情怎么和计划的不一样!
小姐的夫婿应该在高台上这些投靠大王的才俊中选出!
怎么最后肥水又流回女营那片地上了?
而且,按约定,闯破天还要倒搭上三百马兵!
这这这……
擂台上。
路野冲着高台上众人拱手。
“十息已过,还无人上台挑战。”
“敢问我这擂台是否算守住了?”
射塌天硬着头皮站起来,他是招亲使,这场合躲不掉的。
妈得,早知道昨晚发狠射死这邪门诡异的小子了。
他扭头看,却看闯破天将僵硬的笑容收起,猛得瞪了他一眼——射塌天你不是想娶潘芙蓉吗?你不想要扩充兵马吗?你上啊!用你的弓教他做人,射死他!
射塌天却想,闯破天这老小子生气了,嗯,拖得越久越丢脸,我如今人在屋檐下,却不好打他脸。
他冲闯破天点头,给了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
“本招亲使宣布,”他转头用足真气大吼,“今日比武招亲,最后擂主为女营路野!”
“潘小姐的夫婿便是这位青年才俊!”
潘芙蓉听了消息,身子一下软到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闯破天一把捏碎了座椅扶手,拂袖而去,他一走,众将领也跟着走了。
射塌天一脸懵,这二闯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呢?
场下,女营众人终于欢呼起来,连带场内外看热闹的人们跟着欢呼。
今天,虽然看得心惊胆战,但看着过瘾啊。
欢呼声冲淡了擂台上萧瑟肃杀气氛。
路野下了擂台,登上高台。
他想上了高台,当面和闯破天讨個承诺,以后潘芙蓉的婚事便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让她自择夫婿吧。
这么大一个反王,能不能心胸开阔点,眼界放宽点,你专业是造反,不是月老!
哪里想到二闯脸皮薄,竟然直接开溜了。
便是小姐,也只看到戴着帷帽的背影,也溜了。
倒是那招亲使丑猩猩,披着红袍的射塌天还在。
他塞给路野一块令牌,说这是三百马兵的调动虎符,说了些后生可畏,恭喜恭喜的客套话,也开溜了。
射塌天现在也回过味来了,怕是多半他理解错了闯破天的意思。
高台上转眼空荡荡的,鼓手们拉了大鼓,马兵们骑着马儿,转眼都跑光了。
路野看看左右,只剩下他一人,气得大骂。
自己大战一场,血染战衣,你们就这么对待优胜者的?
还有没有礼貌?
王虎和张存义此时从台下赶过来,一脸兴奋。
“大哥威武!”
“大哥,你这一手漂亮!”
有二人恭维,稍微满足了些路野受伤的心。
“大哥,我想过了,”王虎唾沫横飞,“这阎王道如此好用,我也得勤学苦练,以后也夺个擂威风威风!”
“小姐我是不敢想了,你说我以后还能遇到这比武招亲这美事吗?”
啪。
他脑袋上挨了路野一巴掌,路野黑着脸怒骂。
“练练练,练你个大头鬼!”
“练得命都没了,谁和新娘入洞房?”
他背着手也离开了。
回到女营院中,一路上是个人都对他道声恭喜恭喜,路野只能点头微笑回应,也不敢说话,这次他是救场,可不是抢亲。
现在场是救了,这小姐是不是自家媳妇呢?
那她见了自己是喊夫君还是马倌儿夫君?
自己该如何称呼呢?
小姐还是小姐媳妇儿?
总不能再自称小弟吧?
似乎突然两者关系一下就别扭起来。
要说上场之前吧,真没想那么多。
按此界的三观来说,在外人眼中,潘芙蓉是他的恩主小姐。
路野今日所作所为在任何人眼中为忠仆报恩,或许有些许暧昧胆大的想法。
可谁成想他最后真的当了擂主,按规矩那岂不是就成了小姐的夫婿?
一路走来,他脑子里想法一个又一个,还得对贺喜的人虚以应付,还有那老婆子喊他一声姑爷,他是不能答应也不能不应,只能微笑以对,脸都笑僵了。
他走到一处院门前,踟蹰了。
往左是自己的小院,往右是小姐的院子。
他背着手在门口转了一圈,还是回到自家院落了。
到自家屋前,推门而入,却看到潘芙蓉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路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想说些什么,却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潘芙蓉却噗嗤笑了。
“马倌儿,”她语气未变,“书接上回,该讲到哪里了?”
好像昨日今日那惊心动魄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一声马倌儿,路野身子一下轻松起来,他精神一震。
“小姐,且说那一丈青一刀砍了那好色之徒高衙内的脑袋后……”
这一番说书只说得路野口干舌燥。
谁让今日小姐听得入神,双目秋波粼粼注视着他,许是这屋里热了,脸腮暗升飞霞,却是一直没有喊停的意思。
直听到外面天色已晚,打更的都敲了几回梆子了,红姐都进来送了几次茶了,中间还和小姐窃窃私语什么……
路野一日一更的本事是有的。
可小姐今日让他上架二十更,脑袋都差点干冒烟了。
一丈青今日已经砍了潘巧云的伙计裴如海,阎婆惜的搭档张文远,卢俊义老婆贾氏的贴心经纪人李固。
再说下去,水浒传的奸夫淫妇就不够砍了。
他都开始想拉金瓶梅中的李瓶儿救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