郾城。

关兴和王平联袂而来。

见到王平，关羽微微惊讶：“子均，你何时回来的？”

在生擒于禁后，意识到过度依赖“水淹七军和白衣渡江”的诸葛乔，在仔细斟酌后，就将王平去西川的目的告诉了关羽，这也让关羽知晓了诸葛乔的全盘部署。

王平恭敬而道：“今日才到。”

“兄长身体可还硬朗？”关羽提及刘备时，语气明显有些变化。

王平不假思索：“大王身体无恙！末将来时，大王曾有口信让末将转述。”

关羽霍然起身，神情也多了几分激动：“快说！”

王平语气更恭：“大王说‘云长，为兄在永安’。”

关羽的丹凤眼猛然睁开，内心更是难掩激动，万千情绪，化为“兄长”二字。

昔日因为关羽的疏忽，让吕蒙侥幸偷袭了三郡，刘备亲提兵马来给关羽镇场。

如今荆州战事僵持，刘备又来到了永安。

那句“云长，为兄在永安”，如给了关羽永不枯竭的动力源泉。

“兄长来了永安，关某也可以放开手脚了。”关羽豪气顿生。

虽然关羽有假节钺，但在孙刘联盟的处理上，关羽是不能全权代表刘备的。

故而。

即便诸葛乔向关羽将全盘计划和盘托出，关羽也始终有些束手束脚。

就比如。

诸葛乔的计划中，有一条是取湘关米来养于禁那两万余降卒。

虽然能应急，却会给孙权偷袭荆州提供狡辩的理由，关羽对此是有迟疑的。

而现在，关羽不需要迟疑了。

刘备在永安，关羽的任何决定都有刘备来托底。

正议间，人报徐晃在郾城外搦战。

关羽眼神微变：“大兄久经战阵，若是忽然撤兵，定会让大兄起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大兄叙叙旧情。”

当即。

关羽让王平先在城中休憩，只引五百校刀手出城。

“大兄，别来无恙啊！”关羽赤马青袍，策马出阵，向徐晃招手而呼。

徐晃心思复杂，左右的副将徐商和吕建则是狐疑的看向徐晃。

昔日关羽在曹营时，以徐晃为大兄，甚为亲近。

这事在曹营诸将中不是什么秘密。

徐晃暗叹一声，也策马出阵：“云长，多年不见，你依旧雄姿英发，我却已经老迈了。”

关羽捋髯大笑：“廉颇七十，尚不言老，大兄才六旬出头，如何能称得上老迈？”

徐晃目光复杂：“云长，以前在许都的时候，我听你说，你的志向就是回解县的古树下垂钓读书。”

“静坐古树下，垂钓诵春秋，何其的潇洒，我亦对云长的志向颇为羡慕。”

“上回我途径河东时，曾去云长的老家解县，寻到了云长说的那株古树。”

“那古树的确神奇，我只是静坐半日，就感觉心中十分的平静。”

关羽的眼中有怀念：“那株古树，据说活了两百多年了。古树年久，依旧能扎根大地。”

“倘若你我也能跟那株古树一样长寿，想必这人生也不用多留遗憾了。”

见关羽和徐晃只谈平生，不谈军务，徐商和吕建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将军，关羽只有五百人，不如趁机掩杀！”徐商小声提议。

吕建也道：“关羽只有步卒，而我军有骁骑；我以骁骑冲阵，将军可入阵斩杀关羽。”

“昔日关羽刺死颜良而名震天下，今日将军若能斩杀关羽，必定威震四方。”

徐晃不由蹙眉。

在这比比叨叨的影响我跟云长叙旧，我倒是想将你这碎嘴的砍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徐晃知道这也只是妄想，如今各为其主，难顾私情。

若再叙旧，只怕徐商和吕建就得起疑心了。

想到这里，徐晃翻身下马，大呼军令：“得关云长首级者，赏千金！”

关羽惊愕不已，丹凤眼也瞪圆，大呼道：“大兄，为何如此？”

徐晃冷目而喝：“这是国事，不谈私情。”

虽然嘴上说是不谈私情，但徐晃的身体还是很实诚。

下令“得关云长首级者，赏千金！”，是为国家公事；翻身下马，不率众冲阵亲自跟关羽厮杀，这是顾念旧情。

徐商和吕建见徐晃下马，纷纷蹙紧了眉头。

徐商想要开口，但被吕建阻拦。

吕建低声道：“徐晃假节，连世子都得好言相劝，不可多事坏了世子救樊城的大计。”

徐商不由忿忿。

徐晃是节将，节将可以战时斩杀不听军令的将校。

徐商若敢质疑徐晃的军令，徐晃就敢将徐商砍了。

见徐商和吕建开始冲阵，而徐晃却只是留在马前，关羽心中也明白了徐晃的用意。

徐晃终究还是没能狠心。

“大兄，唉——”

关羽暗叹一声，将跟徐晃的情谊深埋心底，眼神也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威凛。

“左右听令！”

如洪钟的声音响起，校刀手纷纷抽出了环首刀。

“杀！”

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关羽的校刀手屡经战阵，又装备精良。

即便以少打多，也不会因此而慌乱。

而在徐晃这边，徐商和吕建虽然武勇，却不敢正面去冲杀关羽。

开玩笑，那可是关羽！

万军中刺死颜良的关羽！

正面冲杀关羽，除非徐商和吕建犯傻了。

“退！”

混战片刻。

关羽就引校刀手撤回了郾城。

倒是不关羽怕了徐商和吕建，而是关羽不想在郾城下跟徐晃死战。

徐晃现在不出阵，不意味着能一直不出阵。

“将军，方才为何不冲阵？”见关羽逃脱入城，徐商心中愤愤不满，这怒火上涌下，对徐晃也少了客气。

吕建虽然不说话，但这眼神中也有不悦，若方才徐晃肯出阵，没准就将关羽给斩了！

徐晃冷冷的扫了一眼徐商，那看似平淡的目光却让徐商感到脚底一寒，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你在教我做事？”徐晃微微眯眼。

平淡的语气，却有不寒而栗的凛威，徐商连忙认怂：“将军误会了，末将岂敢逾越规矩。”

徐晃冷哼：“你知道就好！带兵打仗，不是仅凭个人武勇就能克敌制胜。”

徐商不敢多言，频频向吕建使眼神。

吕建也被徐晃刚才的凛威吓了一跳，硬着头皮问道：“末将愚钝，不知将军有何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