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帆城。
内城。
封君府邸。
富裕的内城之中,到处都是充满现代气息的高楼大厦。
可封君的府邸,却是一座充斥古典气息的宫殿式建筑。
两头金色的大象雕塑蔚然耸立,佛塔式的尖顶直插云霄。
大量的雕塑和绘画随处可见,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其中更是种植了不少热带植物,飘香四溢。
它坐落在市中心,四面的所有高楼但凡对着封君府邸的一面,都不允许开窗,避免有人窥视封君的生活。
此时。
在封君府邸的大佛堂,一名老者正在跪在镀金的佛像面前虔诚膜拜。
老者看上去七十多岁的模样。
虽然已经很是苍老,但却精神矍铄。
他的皮肤有些黝黑,身着便装,一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专注膜拜的时候,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口中似乎微微默念着什么。
在佛堂外,有人耐性等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打扰老者拜佛,可是这里的大忌。
尽管等候的中年男子,早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半晌。
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侍从急忙匍匐过来,将老者搀扶起来。
另一旁的侍女则递上了温热干净的毛巾。
老者接过毛巾,擦了擦头上和手心的汗水。
无论是侍从还是侍女,在面对这名老者时都满心敬畏。
因为这名老者不是旁人。
他正是黑帆城的封君,封号黒崇君的颂帕善。
“进来吧。”
颂帕善将毛巾扔下,开口说道。
守在佛堂外的中年男子得到吩咐,才急忙进入了佛堂之中。
“父亲,吉尔伯特那边出了一些状况。”
中年男子,正是颂帕善的三儿子,也是黑帆城的世子,巴颂。
他也是颂帕善众多儿子之中,最为聪明也最被看重的一个。
未来黑帆城的大权,不出意外也将由他来继承。
“吉尔伯特前去外城招揽一名叫做顾飞扬的超凡者,却遭到顾飞扬的拒绝。”
“随后那顾飞扬,居然胆敢逃跑,甚至还让手下袭击了巡查探员——”
巴颂话没说完,颂帕善就已经挥手打断。
只听颂帕善淡淡说道:
“在佛堂里,不要说杀伐之事。”
说着,颂帕善昂首走出了佛堂。
巴颂挥手赶走了所有侍从,然后急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颂帕善一句话也没说,巴颂也不敢继续汇报。
直到两人来到了一座池塘。
颂帕善在池塘边的长凳上坐下。
“说吧。”
他的双目,看着池塘中游动的鱼儿。
巴颂站在一旁,躬身继续汇报:
“那顾飞扬是外城最大帮派地狱之魂的幕后老大,为人胆大包天,目无王法,肆无忌惮。”
“他派人劫走了吉尔伯特抓的超凡者不算,还竟然鼓动手下那些帮派混混在外城袭击巡查署。”
“到了现在,已经有几十名探员死伤。”
颂帕善从长凳旁的鱼食桶里取出一把鱼食,然后一点点洒向池塘。
每当鱼食入水,都会引得大批鱼儿聚拢过来争食。
巴颂的汇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帮派还能闹翻天?
尤其是外城那种地方,再怎么闹也闹不大。
这种治安上的小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巴颂继续说道:
“刚才吉尔伯特已经打来了电话,说那顾飞扬可能会冲入内城闹事。”
“甚至,顾飞扬还放下话来,想……伤害父亲。”
颂帕善正在撒鱼食的手微微一顿。
他放下手中鱼食,终于转过脸来看向巴颂。
“他有这能耐?”
颂帕善问道。
巴颂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根据吉尔伯特的说法,那個顾飞扬有两头非常凶猛的野兽,叫做地狱猎犬。”
“那地狱猎犬刀枪不入,杀人如麻,顾飞扬放过话要派地狱猎犬来对付父亲您。”
“这个混蛋,简直就是在造反!”
“父亲,我已经加强了府邸周围的警卫,并且同军事署沟通过,让他们早做准备。”
“现在只需要父亲您签字,军队就可以调动前往内城围墙进行防御,抵挡地狱猎犬的袭击。”
黑帆城的军权,一直牢牢掌握在颂帕善的手中。
巴颂即便身为颂帕善的亲儿子,也没有资格调动军队。
颂帕善听完,淡淡问道:
“有这必要吗?”
一个帮派,两头野兽。
这种不稳定因素,巡查署难道没有能力按下?
若是有敌军来袭,那么派遣军队迎战是理所应当。
可对付一群流氓,巴颂竟然要求调动军队?
他调动军队,真的只是为了对付那些小混混吗?
巴颂凝重地点点头:
“我相信吉尔伯特!”
“他发送了关于那地狱猎犬的资料过来,父亲您可以看看。”
巴颂说着,将一叠资料递向颂帕善。
颂帕善却没有去接,而是重新抓起鱼食,继续撒入池塘。
“吉尔伯特……”
“我记得,他是你的班底吧?”
“他未来要为你做事,你信任他也很正常。”
颂帕善语气平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巴颂却不由得一惊。
吉尔伯特,确实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也被视为他的近臣。
当初郊区监狱发生重大事件,也是巴颂力荐吉尔伯特担任特派员,前去进行调查。
接着新帝的草案发送到黑帆城之后,颂帕善为了对抗即将登台的禁管局,打算组建一支特别行动队。
这件事,也是巴颂自己力荐吉尔伯特负责的。
“父亲,事态紧急,你不要再犹豫了!”
“还有那地狱猎犬真的十分可怕,只有调动军队才能将其消灭。”
“父亲,还请立刻批准军队行动!”
“先抓紧防御内城城墙,其次守护府邸,最后再派兵进入外城镇压叛乱!”
“然后发布广播,安抚民心,这样才能稳定局面。”
“父亲,下命令吧!”
巴颂焦急道。
他唯恐父亲因为注意力转移,从而没把焦点放在这件事上。
而颂帕善手一扬,把所有掌心的鱼食都扔入了池塘之中。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巴颂还以为父亲要走,打算急忙跟上。
可谁知颂帕善才走两步,就忽然停下脚步,站稳身形。
这让巴颂一时没能收住脚步,走到了颂帕善的前面。
巴颂反应过来之后,慌张失措地退到颂帕善的身后。
颂帕善斜眼看着儿子:
“你年轻力壮,走得又这么快。”
“我要是一个不小心,岂不是被你超过去了?”
巴颂吓了一跳。
他喉头蠕动,背心出了一层冷汗。
“父亲,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只是建议……”
巴颂过度紧张,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说了两句之后,他再也不敢继续解释。
他可深知自己父亲的冷酷无情。
尽管他身为颂帕善的儿子,却依然对颂帕善满怀畏惧。
因为他的一个亲兄长,就是因为想要争夺世子之位,而被父亲给下令处死的!
巴颂自己能够成为世子,那只是因为他合适当世子,并不是父亲爱他。
父亲从来不爱他,即便他当上世子,父亲也一样不爱。
颂帕善冷哼一声,转回头去踏步向前:
“叛乱,当然要镇压。”
“那顾飞扬,当然要处死。”
“军队,我也会调动。”
“但是……”
说到这里,颂帕善脚步微微一顿,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那吉尔伯特既然是去招揽超凡者,但是却处置不当,反而逼得超凡者造反。”
“他难辞其咎,也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逼反平民,罪无可赦!”
“他既然是你的人,那就交给你处理吧。”
“带他的人头回来见我。”
说完,颂帕善拂袖离去。
巴颂一直看着父亲的背影。
直到颂帕善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巴颂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而他的双腿已经一阵发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他搀扶着身边一棵树木,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如今外城爆发叛乱,正是用人之际。
而吉尔伯特又是整个黑帆城上层组织里,对于超凡者最了解的人。
如果这个时候把吉尔伯格给杀掉,那么无疑是自毁人才。
更何况……吉尔伯特可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两人幼时一同玩耍,一同上学,长大后他更是一直辅佐巴颂,在巴颂争夺世子中立下过汗马功劳。
这样一个忠心耿耿、家族稳固且又有能力的人,将是未来巴颂统治黑帆城的极强助力!
可就因为父亲一句话,就要将巴颂的一只翅膀给剪除。
“人才……在父亲的眼里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可以随时拿来用,也可以随时抛弃的工具吗?”
巴颂感到一阵胆寒。
甚至他也怀疑,自己也只是父亲的工具而已。
这时。
只见一名侍从匆匆跑了过来。
巴颂急忙站好身形,脸上也变得镇定自若。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感情波动。
感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软弱。
父亲身为一个冷酷无情之人,最讨厌的就是软弱。
侍从匆匆来到巴颂面前,躬身道:
“世子殿下,君上命我来问您一句话:‘吉尔伯特做不好的事,你能做好吗?’。”
巴颂先是微微一愣。
跟着他站直身躯,昂首回答:
“能!”
侍从点点头,然后迅速离去。
巴颂的话,侍从会去带给颂帕善。
而巴颂在这时,胸膛一阵起伏,面上也泛起红光。
他知道,自己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可以让他同军队首脑有着更多的接触。
刚才的惶恐,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巴颂掏出电话,拨打了出去:
“吉尔伯特,你现在在哪?”
“立刻回来见我。”
“那些事你都不用去管了,我父亲自由安排。”
“我说了,你现在不负责这件事了,你给我马上回来内城!”
通话结束。
巴颂手颓然垂下,手机也因为握不稳掉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这一通电话,将会要了吉尔伯特的性命。
他将亲手害死这位感情深厚的发小好友。
可他的眼神,却已经渐渐变得冷酷。
这种眼神,像极了他的父亲。
他已经开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