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裳。
谢晚凝抓住机会就想走,可脚步才刚打了个转,又被他一个眼神定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再动。
她一整个人都被他堵在墙角,娇娇小小的姑娘,唯唯诺诺的模样,瞧着更让人想欺负。
见她这样,陆子宴喉间滚了一下,嘴唇扯了个笑,“怕什么?”
他侧过身,给她挪了点空隙出来,看着她道:“我什么时候真欺负过你?”
臭不要脸!
谢晚凝心里暗骂,脚步一下也没停,迅速从他身边逃脱。
她走到昏睡过去的尔晴身边,让自己不是一个人,多少汲取点力量。
陆子宴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整理着装,目光却一直紧紧黏在她身上,将她不忿的表情看在眼里,他顿了一顿,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真欺负人是什么样的?”
闻言,谢晚凝想也不想的拒绝。
“别怕,”他笑了声,道:“我又不欺负你。”
他语气和缓,还隐隐带着些轻哄,就好似两人是情深意笃的爱侣一般。
可他们刚刚才发生了激烈争吵,她被他揉过的地方还有些疼,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冰释前嫌。
她别过头不去看他,“你走!”
“不走,”他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裳,也不靠近,就那么歪着肩倚在墙上,偏头看着她,一副无赖做派,“我就在这儿等那老男人来,跟他打一架,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欺负人的。”
谢晚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还要不要脸!”
这样上门来堵别人的妻子,无论说给谁听,都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别说他只是遗落在外的皇子,就算是当今陛下亲临,也没有光明正大强抢人妻的道理吧!
不偷偷摸摸赶紧走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要等裴钰清来打一架。
陆子宴嗤笑,“为了你,我都快成了满京城的笑料,哪里还有什么脸。”
媳妇都被人抢了,他还能有什么脸。
千里迢迢回来,夜闯婚房,也没能阻止心爱的姑娘嫁人,时间已经过了小半年,这消息不要说京城,恐怕连北疆外族都知道了。
就算没人敢当面提及此事,陆子宴也明白,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他里子面子早就丢尽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
两世为人,他早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最重要的是什么,相较于她,脸面算得了什么。
只要她肯回头,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谢晚凝真的不明白,记忆里从少年时期起就一身傲骨,说一不二,从不低头的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地痞模样。
好话歹话都没用,就是死不要脸的纠缠她。
陆子宴确实没有走的打算,他四处看了眼,走到临窗的茶案前坐下,抬手斟了杯茶,正端起来欲饮时,忽然顿住,偏头问她:“喝吗?”
谢晚凝别开脸,不理他。
“你流了那么多泪,不喝点水补补,待会儿哭不出来怎么办?”他笑了声,道:“你的眼泪可是武器,说不定待会儿你哭两声,我就不揍他了。”
他说的其实是真心话,可语气轻飘飘的,让谢晚凝只听出了嘲讽,简直要被这人的不要脸气的七窍生烟。
她咬牙道:“你就算打他一顿,又能解决的了什么?我照样是他的妻子!”
说着,她也学着他讥嘲一笑:“陆老侯爷教你练兵习武是希望你保家卫国,不是让你仗着武力强抢人妻!”
强抢人妻……
陆子宴饮水的动作再次顿住,僵了一瞬后,拿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道:“晚晚,你有想过该怎么处理我们三人的事吗?”
谢晚凝已经清楚他有多流氓,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根本不想白费口舌理会他。
陆子宴等了等,许久没见她出声,轻叹口气:“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该认真想想,要如何才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可以,我一点都不想吓着你。”他道:“但是晚晚,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就算罪大恶极的罪犯,也该有个具体刑法。
她既然没要他的命,那就不能无视他的存在,至少……
至少给他一点的希望。
谢晚凝原本还是不想说话,可眼角余光见他坐直了身子,似要朝这边过来,才不得不开口。
“我已经成亲了。”
这句话她说了无数次,陆子宴早没了当初的愤怒,他道:“这算什么大事,本朝和离后改嫁的妇人多了去了,就连太祖的孝惠皇后不也是二嫁之身入宫?”
那是人家丈夫死了,被太祖看重,改嫁入宫,而不是等人活着就抢夺臣妻!
可谢晚凝只敢在心里哔哔,敢怒不敢言。
陆子宴道:“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轻轻点一下头,所有事我来摆平。”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两情相悦了似得。
谢晚凝暗自冷笑,直言道:“我从没想过要和离。”
“这样啊,”陆子宴半点不怒,他轻轻颔首,笑道:“那就丧偶也行。”
语气轻描淡写到,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事。
“陆子宴!”谢晚凝又惊又怒,瞪着他,“我知道你不择手段惯了,但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意的。”
“你就算杀了他,我也不会嫁给你,你不要逼我!”
“是你别逼我!”陆子宴霍然起身,咬牙切齿:“你就这么喜欢那个老男人?他死了,你还打算为他守节不成?为什么就不能公平点!”
“跟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过不去这个坎,我或许没你们聪明,也没你们有手段,但我还不至于没心没肺到,忘却自己悲惨的前世。”
谢晚凝道:“在我这里,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无论你多后悔那样伤害过我,破镜永远不能重圆,你我的夫妻缘分止于前世。”
“谁说不能重圆?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陆子宴大步走近,俯身看着她,“我前世欠了你什么?”
他逼近的突然,谢晚凝忙不迭的朝里躲了躲,急声道:“你别过来!”
“……”陆子宴无言地看了她一眼,往后退了半步,“我又不吃人。”
“前世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出气都行,既然你我都能重活一世,破镜为何不能重圆?”
谢晚凝冷笑,她是有多蠢才会死了一次还不够,重活一次,继续往他这个火坑跳。
陆子宴定定的看着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我一点一点让你报复回来。”
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次,谢晚凝都听的耳朵起茧了,根本不想搭理,可她才别过头,腰间就是一紧。
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他扛在肩上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她慌了神,不停的挣扎。
陆子宴拍了拍她的后臀,道:“安分点,先带你去出口气。”
厢房的门被打开,寒气瞬间席卷而来,陆子宴将肩上的姑娘放上马,自己也翻身而上。
谢晚凝穿的是裙装,根本不方便骑马,所以是侧坐着,现在又天寒地冻,马鞍冷冰冰的,一坐上去就接连打了几个寒颤。
她又慌又怕,什么也顾不上,不断扑腾想跳下去,可腰上的手就跟铁钳,牢牢箍紧她。
“不会把你卖了,慌什么!”陆子宴掐了下她的腰,警告道:“不想被点穴道,就老实点。”
他接过鸣剑递来的大氅把人裹的严严实实,帽子都戴上了,只露出半张脸蛋,这还嫌不够,又握住她的后颈,把她的脸摁入怀里。
胯下奔云疾驰往山下而去,速度快到耳旁能听见寒风呼啸声,就算被大氅裹着,怀里的姑娘依旧冷的发抖,陆子宴眉头微蹙,将手探入大氅里,抚在她的背上。
谢晚凝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他掌心渡过来,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才恢复了些力气,人又开始挣扎起来,嘴里把能想到的骂人词汇都骂了个遍。
“在我怀里,不要乱动,”陆子宴不痛不痒的听着,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道:“我会想要你。”
就像要证明他所言非虚,腰间的手用力扣了扣。
谢晚凝僵了一瞬,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恼恨,张嘴对着他的胸膛咬了下去。
屡次被他用这样的手段威胁,真是怒意直冲颅顶,都生出几分跟他同归于尽的心思。
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把他对自己一次又一次逼迫的愤怒、恨意都倾注在齿间。
像要生生咬下一口肉来。
痛意袭来的瞬间,陆子宴身体本能的绷紧,反应过来后,他放松肌肉,轻吸了口气,摁住她后腰的手紧了几分。
一直到奔云停下,谢晚凝嘴里已经满是腥甜的铁锈味,却还死咬着不肯松口。
陆子宴轻抚了下她的后颈,又去捏她的下颌,见她没有松开的打算后,索性就这么让她咬着,打横将她抱下马。
“参见将军!”
列队整齐的脚步声唤回了谢晚凝的理智,她扬起脸,入目就是十几名穿戴铠甲的士兵。
就算是雪天,演武场的训练依旧没有停下。
……这是军营。
陆子宴竟然带她来了京郊军营!
她以为他又要将她带去哪个别院轻薄……
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后,谢晚凝再次将脸埋入他的怀里,不敢让任何人看见自己。
陆子宴垂眸看了她一眼,脚步没有停,朝自己营苑走去。
一路跟随的鸣剑,快速走了几步,为他推开房门。
屋内冰冷如霜,他侧眸吩咐:“燃几盆碳端来。”
鸣剑领命离去。
房门合拢的瞬间,谢晚凝被放了下来,身上裹着的大氅被陆子宴随手丢在椅上。
他探手捞起她的下巴,指腹揩去她唇角的血渍,道:“解恨了?”
见她眼里满是痛恨,他扯开自己的衣襟。
伤口在左心房上面点的位置,她力气确实用的大,就算隔着厚厚冬衣,依旧咬出了血印。
陆子宴笑了声,问:“还咬吗?”
“冲这儿咬,也给我留个印让他看看怎么样?”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谢晚凝瞳孔微缩,总算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
他看见了裴钰清脖子上的齿痕。
“那老男人阴着呢,”见她还是不说话,陆子宴道:“说不定就是故意让我瞧见,你说他又打的什么算盘?”
明明知道他说的话是在挑拨离间,可谢晚凝还是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思考。
如果裴钰清真的是故意让陆子宴看见她所留下的痕迹,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想不明白吗?那我来猜猜看,”
陆子宴道:“他大概想让我在殿前失仪,从而让皇帝和重臣们对我失望,最终目的是让我失去继承大统的资格,好捧我那位‘大皇兄’上位。”
一次殿前失仪,或许不足以动摇他的地位,但这样的事多发生几次,当然会对有所影响。
毕竟,他一遇上这个姑娘的事,平日里的运筹帷幄,不动如山都化为灰灰,理智全无。
确实,在看到那枚齿痕时,他脑子都空了一瞬。
若不是想着这或许是那个病秧子学会了刘曼柔那一套,不知从哪里弄的痕迹,想激怒他,而他不能这种低级伎俩,恐怕在皇帝面前,他就要忍不住要动手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坐立难安,一刻也等不了来向她求证。
“此乃他第一目的,若是不成,还有第二,”陆子宴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下颌,忍不住凑近了些,道:“他笃定我就算没有殿前失仪,事后也必定来找你一探究竟。”
“被他算准了,今日你在普贤寺,我便去普贤寺,你若在沛国公府,那我就去沛国公府,我一定得见到你,至于见到你后,确定你们已经圆房,嫉恨上头之际,我会做什么……”
言至此处,他微微一顿,笑了声,道,“晚晚,我刚刚是真的想在那里要你。”
至于为什么停了下来,或许还是爱意占了上风。
她大概还没发现,他一直就见不得她哭,从小就如此。
只是他不愿让任何人瞧出心迹,瞧出弱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