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三年,也就是说不一定会供她读到高中毕业,会随时强行逼迫她辍学。
那个暑假,她想了很多条路子,最后,她想放弃读高中,去市里上个职业学校。
原因很简单,三年职校毕业,有的能安排实习的机会,优秀的能就业。
她就是相信自己三年职校一毕业,就一定能凭自己的本事,有一技之长找到一个自我较为满意的工作的人。
想要从事的行业,工作的起点可以很低,只要有收入能养活自己,她到时候就可以边就业边读书、或是自考。
母亲知道她要读职校的想法后,非常不同意,放着好高中不上去读职校,母亲说她疯了,是在毁自己的前程。
毛三不这么认为,随时面临辍学的高中,没有一技之长,也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她怕自己将来找不到一条像样的活路。
毛父听了她的想法,当时就从沙发座上跳了起来,他发怒是由于上她想上的职校费用,要远高于高中开学的报名费。
毛三对毛父说,就三年,三年毕业,她就找工作,工作后赚了钱,会把她所用的学费都还给他,连本带利地还!
那个夏天,是她流泪流汗最多的一个夏天,她自知自己是在冒险,所选的学校好不好不太清楚,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说出去的话,将来能不能做到,也是个未知数。
父母最终同意了,九月份开学报到的时候,父母还亲自送她到校,交学费时,毛父又极是肉疼了,一个劲儿地抱怨她的决定。
学校宿舍有四人间、六人间、八人间和十人间,负责办理住宿登记的人员,问毛父为孩子选择几人间,毛父想也没想,就说:
“哪个价格少就住哪个呗,不就住个宿嘛,人多人少不都一样儿。”
登记的人怪眼看了一眼毛父,没好口气地说:
“人多人少可不一样,人少的宿舍环境好,。。。。。。”
工作人员的话还没说完呢,毛父就用鼻子哼笑着说:
“上个学靠得是脑子,笨蛋就是住皇宫也是个笨蛋。。。。。。”
他把天聊死了,没人愿意再跟他继续说话。
办理好住宿,父母就急着赶车回去,毛三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眼泪忍不住,她索性转脸不再看。
这一别是一个月,她不在母亲身边,不晓得母亲在家里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她难以放心。
以为母亲早就走远了,却不知她又折回来了,说:
“三儿,一个人在外头要事事注意,好好照顾自己,生活费撑不到一个月,就记得回家来,妈给你想办法挣钱,你在这儿用心学习,别牵挂我,我是个大人,会照顾好自己,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这条命硬!”
本来忍住的泪,决堤了。
校园人多,毛父在远处催促,她低着头,一直点头,让母亲保护好自己,快些回去。
母亲走了,她红着眼睛,怕路人笑话,找了个校园没人的小亭子走去,再回头时,母亲已经乘车离开了。
她必须坚强,三年后就要就业,来这里的学生百分之八十的都是五年制,剩下的是三年后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家里一般也都会继续供孩子再上个两年。
她连能否读满三年都不能保证,要很拼才行!
来报名的前一天,她剪了一头齐耳短发,她想把打理头发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新面貌,新开始。
天色很好,蓝天白云,风也凉爽宜人,她穿着纯白长袖恤,一条直筒浅蓝色牛仔裤,一双白球鞋。
是母亲给她买的新衣,一身下来总价不过百,她却超级喜欢,觉得很适合自己,看着清清爽爽。
自我梳理了一下心绪,起身朝宿舍走,阳光下有银色金属东西突然闯进视线,很刺眼。
她没留意,继续自己的步伐,似乎有人在与她打招呼,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往四下里看。
父母都走了,新校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怎么可能有人跟她打招呼。
正这样想着,一辆崭新白自行车越过了她停下,车上的人问她:
“你是刚来报到的新生吗?”
闻声,她这才开始看了一眼车上的人,是个身穿白裤子、白衬衫的男生,长得有特点,不帅,也不丑。
有特点,是指他的五官很立体,不像是本地人,很有地方特色,他的口音也的确不是本地人。
他笑着很有礼貌地用一口有外地口音的普通话问她,牙齿洁白,在金色的阳光下,他整个人连带车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除了本人肤色不白外,什么都是白色。
她不太喜欢有人这般冒失地跟她搭讪,她微微一笑,轻点了一下头,脚步没有停留。
她走,他也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跟在她旁边,说:
“我在这里读书四年了,算是你的学长,在另一个校区,宿舍也在这边。”
学校有两个校区,这个她知道,她跟他不熟,点头微笑也都只是出于礼貌。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我叫杨恩,你叫什么名字?”
“杨恩?恩人的恩?”
毛三应了一句,对方点头。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学妹不会连名字都舍不得告诉学长吧?”
对方似乎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她说:
“我的英文名字叫ila,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她所选的专业是商务英语,英文名字她也早就给自己起好了,“ila”有“女战士”之意,很适合她。
“ila,ila?”
“是的。”
“我记住了,ila,我的英文名字叫en,yblfhappinessanligh”
他出口拽了句英文,发音还行,起码比普通话说的要标准的多。
看他那神情,心里应该是充满自信的,毛三很善解人意地恭维了他一句:
“你的英语很不错。”
“是吗?你要是在这里学个几年,一定会比我优秀很多的!”
他假装谦虚,毛三也就笑笑。
“能像你这样优秀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不想跟他多聊了,说完就匆匆甩掉了他。
回宿舍后,宿舍里算上她一共八个人,还有两个人没到。
她们这八个人没有太明显的贫富差距,看着大家都差不多,仅仅是看着差不多,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大家挨个儿自我介绍了一番后,有的就是一见面就看着聊得来,而有的,似乎就是一辈子住一个宿舍也聊不到一块儿的那种。
她下铺的女孩子也是短发,看着有点营养不良,八个人中最瘦小的一位,人没什么精神,也不大自信,就算是在笑的时候,也是干笑,特别爱唉声叹气。
认识不到一分钟,她就接连叹了四五口气,不管说什么话,干什么事情,张嘴就先“哎”或者“哎呀”一声。
大家打趣说,以后叫她“哎妹”!
她干笑着,无力地用手挥了挥,像在赶苍蝇,说:
“哎,你们好烦,哎妹就哎妹吧,随姐们儿你们喜欢。”
紧挨着毛三上铺的女孩叫常伟,在铺床,说自己脚味儿大,怕熏吐她,问晚上跟她头对头睡还是脚对脚睡?
还有,晚上她有磨牙、说梦话的习惯,给她和大家提个醒儿,免得夜里吓着她们。
毛三乐了,说:
“都行。”
“那咱就头对头睡吧。”
常伟说。
常伟有着一头稀疏的盖臀长发,发质很枯黄,分叉很多,人很随和,嗓门儿高,爱呵呵笑,还满口脏话。
在上铺不太适应,整理床铺的时候,老撞头,每撞一次,她就哎哟娘的叫唤,说:
“哎呦!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屁设计嘛!哪个龟孙儿发明的,上铺跟屋顶距离这么矮,害得老娘的头都他妈的要撞烂喽!”
有个身形圆滚滚的室友说:
“常伟,头部很坚硬,不要怕撞,每天时不时的多撞几下,有利于把头部锻炼成身体最强的攻击力器。”
“圆圆,那我练成了,第一个拿你当靶子。”
也许是她在上铺爬来爬去动静有点大,惹得她下铺的姑娘嫌弃了,说:
“常伟,你在上面铺个床感觉在地震一样,还有,麻烦你不要往下抖落灰尘k吗?
我被你弄得都快不敢呼吸了,空气中全是看得见的灰尘,还有你落下来的飘逸长发,咦。。。真是让人受不了。”
是娇娇在说话,她是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长脸,身体匀称,扎了个短短的马尾,发量惊人,是常人的两倍之多。
她应该是特别喜欢ayhu,正在她所辖的墙面粘贴ayhu的各种酷帅海报,复读机里也正在播放ayhu的歌曲。
是那首毛三也会哼唱几句的东风破,正播放到: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毛三扫了一眼她的床头隔板置物架,上面摆放的全是ayhu的磁带,满满当当一排。
大家第一天相处,常伟听到下铺的抱怨,先是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冲下面的人呵呵笑着说:
“不好意思喔,我一会儿就消停了,你先忍忍。”
娇娇停下手中的活,用手扬了扬灰尘,捂着嘴说:
“那你最好快点哦,我还是先出去走走算了,待会儿再回来张贴我的偶像。”
说完,她就招呼有没有人跟她一道儿出去,大家都还没有收拾好,她也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