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这和俺有什么关系？

按照军师的测算，俺明年就要死了。

咋还能影响到后世之事？

听罢这话，常遇春顿时错愕不已，大大的脸盘子上写满了问号。

常遇春自己都没意识到。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对刘伯温测算出来的一切，深信不疑，无论是自己的死期，还是这场八十年后的劫难。

都是如此。

只能说刘伯温那口老血，至今仍在发挥作用...

“常伯，您先甭急着纳闷，您听我给你分析一下。”

“为啥我说这事您有责任，那都是有原因的。”

“您想想，关于您的问题，老师是怎么说的？

由于涉及到自己的未来，常遇春听的特别仔细，记得是清清楚楚，立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军师说我一路打到了上都，把北元人赶回了老家...”

“对！就是这个！”

“您仅仅是把他们赶回老家了而已。”

“而不是把他们彻底消灭掉了！”

“所以北元才能经过八十年的修整，恢复了元气，进而再一次踏上中原的土地！”

“您说，这事是不是和您有关系？”

“...”

常遇春张了张嘴，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可转念一想，常遇春忽然发现，季秋说的还挺有道理！

确实是这么回事啊！

他要是仗打的干净一点，直接斩草除根，不给北元休养的机会。

大明的后世之君，岂能遭逢如此大难？

“秋哥儿，你说得对！”

“我有责任，是俺害了大明啊！”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常遇春顿时自责不已，捶胸顿足，硕大的眼眶中隐隐有泪光划过。

与此同时，常遇春身上无数冤魂汇聚而成的杀气，也是愈发明显，几乎凝成了实质，透体而出！

这群可恨的元狗！

有一个算一個，都该死！

常遇春已经想好了，在接下来的战役中，坚决不留活口！

大明版本的靖康之变？

光是想一想，常遇春都感觉心惊肉跳，无比耻辱！

在明初，有不少人都非常仰慕已经灭亡的宋朝。

五代十国那可是远比元末更血腥，更残酷的乱世！

硬生生被宋朝所终结，中原大地重归一统。

甚至有不少文官，还拼命吹捧宋朝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汉人王朝，远远超过“四夷宾服，万国来朝”的盛唐。

对于这种说法，季秋当然是嗤之以鼻，纯粹当个笑话听。

奈何唐朝太远，宋朝太近，加之终结五代十国的功绩，仍是依稀在目，是以这种说法，还是很有市场的。

然而就是这么强大的宋朝，在一场靖康之变后，“蒸蒸日上”的国运，瞬间戛然而止。

不光首都丢了，甚至就连两位皇帝都被俘虏走了！

毫不夸张的说，一场靖康之变，直接打碎了汉人自古以来对于“蛮夷”的骄傲，以及他们的脊梁！

等到靖康之变结束后，新生的南宋政权再无积极进取，还于旧都的锐气。

而是开始了疯狂的卑躬屈膝，阿谀媚敌。

身为大明最杰出的统帅之一，常遇春岂能容忍这样的景象，在日后的大明复现？

狠狠咬了咬牙，常遇春斜着眼睛，看向季秋，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

“秋哥儿，接下来你可千万别拦着我。”

“就算上位骂我罚我，俺也认了！”

“总之犯到我手里的北元崽子，一个也别想活！”

瞅瞅！

气性多大啊？

当代白起了属于是...

不过常遇春会有这种反应，季秋并不意外。

此举虽然看起来凶残，实际上却是常遇春指挥才能与战略眼光的直接表现。

这时候打仗，几乎不会有全军覆没的情况出现。

就算是最精锐的部队，在阵亡率超过四成后，基本上也就溃散了，根本无法继续作战。

收拢而来的败卒，由于家眷不在身边，就算能被招降，也会想尽办法逃跑，留着反而还浪费粮食，只能选择给他们放走。

这群败卒回到家里，也没啥谋生的手段，为了生活，不需要强征，他们便会主动回到军队，讨点粮饷糊口...

抓了放，放了抓，简直没完没了！

如果说别的将领，想的是怎么才能把仗打赢。

常遇春则是不光要打赢，还要让敌人失去以后继续打仗的能力！

但仅凭杀戮，是无法解决大明北方的威胁的。

“常伯，我不是要拦您。”

“但是您这么做，属于是治标不治本。”

“草原广袤，各处都散落着不同的部族。”

“只要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这群部族就能够发展成万人以上的部落。”

“十个部落聚集到一起，便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难不成您还能把这些部族都找出来，挨个收拾一遍？”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常遇春便不假思索的答道。

“怎么不能？”

“俺就喜欢打仗，更不怕麻烦！”

“等将来边关平稳，俺便年年带兵出征！”

“非打的这些草原蛮子，靠近大明的土地，便打哆嗦不可！”

这不就完了么！

季秋顿时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奸诈笑容。

“既然这样的话，常伯伯，接下来您可得听我的话。”

“若是您明年真的身殒，以后还怎么带兵出征？”

“又该怎么为大明，化解这场命中注定的劫难？”

“更何况咱们大明的敌人，可不止一个北元。”

“比如老师说的，有着几万万亩良田，还有那能够年采白银几千万两的地方。”

“常伯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这时候，季秋忽然感觉，堡宗还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至少还给了他一个忽悠常遇春的说辞嘛！

而且季秋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不信可以去问刘伯温！

常遇春惊愕的看着季秋，原本杀气腾腾的目光渐渐趋于柔和，最终变得无比的复杂。

在这场谈话之前，常遇春此生最大的目标，便是干死北元，报答朱元璋的知遇之恩。

这也是他活着的意义。

只要能够完成这个目标，活不活着，对于常遇春来说，区别不大。

而且以他的性格，根本不愿意拖着行将就木的身躯，感受生命在自己躯体中，渐渐流逝。

他更想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在刀刀见血的厮杀中，壮烈的战死！

这便是常遇春给自己选定的结局。

可现在，常遇春却是动摇了。

因为他发现了新的目标，新的活下去的意义！

怔怔的看了季秋好一会，常遇春忽然一声不吭的转身便走，将季秋扔到了原地。

搞得季秋是一脸懵逼，心说您这是啥意思啊？

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你这小子，不是要跟着我吗？”

“这咋还不跟着了？”

听着从远处飘来的声音，季秋快步追赶上前，脸上露出了非常愉悦的笑容。

“好嘞！”

......

接下来的时日里，尽管常遇春没有明说。

但在很多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上，常遇春都会征询一下季秋的意见。

并且还是非常详细的那种...

搞得季秋是一脸的怀疑人生，不得不对着常遇春强调了一句。

“常伯，一天应该如厕几次这种事，您真别问我了。”

“我又不是太医，我哪懂这玩意啊？”

“若是对您有影响的事，我自然会提醒您的！”

“这样啊...”

有些遗憾的应了一声，常遇春仍不死心，又对着季秋追问道。

“那，需不需要我配合你弄点仪式？”

“比如起个法坛，打醮做法啥的？”

季秋：“o.0？”

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

真当我是神棍了？

“不需要...”

季秋咬着牙，心中无比痛苦！

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进行弥补！

尤其是碰上常遇春这么一个骨子大大咧咧，憨直的不行的人。

更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折磨！

万幸，一封紧急送到的军报，为季秋解了围。

“嗯？”

“秋哥儿，你看看这个。”

“上位将抵汴梁，大将军让咱们两个，前去接驾，顺便商议北伐后续之事。”

接过军报一目十行的看完，季秋又将军报放回常遇春的帅案，转身便朝帐外走去。

搞得常遇春是无比纳闷，追问道。

“秋哥儿，你干啥去？”

“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奥...”

常遇春咂了咂嘴，总觉得上次谈话结束之后，季秋便变得有些奇怪。或者说暴躁起来...

将大都之事，悉数交给李文忠和蓝玉负责后。

常遇春和季秋便带着各自的亲兵，快马加鞭，直奔汴梁而去，一路无事。

“干爹！”

汴梁城外，朱元璋正领着徐达等人，亲自等候着季秋和常遇春的到来。

见状，二人直接飞奔下马，朝着朱元璋迎了上去。

“好，仗打得不错，我都听说了！”

“你小子，没给咱丢脸！没给咱们汉家儿郎丢脸！”

揉了揉季秋的头发，朱元璋的眉眼中，满是自豪。

真不愧是咱的干儿子！

虽然平时懒了点，但是紧要关头，就是让咱放心！

而另一边，常遇春悄悄找到了毛骧，又拉着他径直走向僻静处。

搞得毛骧心中警铃大作，紧张道。

“副将军，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嘘！”

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

常遇春这才靠近毛骧，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你快跟我说说。”

“军师这段时间，吐血了没有？”

毛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