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当上左丞相的场面,刘伯温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赶忙自救道!
“圣上!百室兄也仅仅是一时失察!”
“请圣上息怒,莫要责怪于他!”
“更何况,臣作为朝中一员,没能及时查缺补漏,同样有着责任!”
“圣上若是要罚,那便罚臣吧!”
刘伯温甚至恨不得跪下来,求求朱元璋,让他和李善长换一下...
他回青田老家,李善长继续当左丞相!
两全其美,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谁料不等朱元璋开口,一旁的李善长却是坐不住了!
“青田公!万万不可!”
“你是朝中柱梁,又眼光独到,大明离不开你,上位更不离开你!”
“我老了...今年都五十五了,也时候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李善长的语气中,满是看破红尘的味道,一张老脸颤颤巍巍,显得是无比凄凉...
他是真的害怕了...
本想进宫向朱元璋邀功。
谁曾想,邀功不成,命却是快要没了!
明明自己啥事都没干,却还要被朱元璋怪罪!
今日若是处置不善,李善长所看重的那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
更令人绝望的是,有刘伯温和季秋在,鬼知道今天这一幕,日后还会不会继续发生!
太恐怖了!
一想到了,李善长顿时打了個哆嗦,感受到一股从脚底凉到天灵盖的寒冷!
回家!必须回家!
我,李善长,想要回家!
再看看一旁的刘伯温,脸上的表情端的是无比困惑,大受震撼。
你五十五,老了?
老夫还特么五十八了呢!
咱俩谁更应该告老还乡?
刘伯温也不打算废话,正准备继续往身上揽罪,整个人却是霎时间愣住了。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李善长现在想要告老归乡,是因为他身上的事不多。
并且他还是大明勋贵第一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朱元璋放他回去的概率还是非常大的。
而些许宵小,更不敢冒着得罪朱元璋和其他勋贵的风险,对李善长不利。
而刘伯温现在,身上又背了多少事呢?
海贸,都察院,武举...
噢,现在还要加上一个逼走当朝相国,独揽朝政...
勋贵,文臣,属于是都让刘伯温得罪死了!
这么一看,刘伯温已经收不...没有退路了啊!
就算朱元璋肯放他回家,估计不等他到青田,命就要没了!
霎时间,刘伯温绝望的发现,要是还想活命,他就只能在大明的朝堂上,一步步的走下去...
直到成为百官之首,独掌大权...
嘶!这不是正是李善长之前的心态吗?
刘伯温和李善长,这对曾经相爱相杀的冤家,终究在季秋的影响下,活成了彼此的模样...
真是...造化弄人呐!
“伯温呐,咱就说,你这个人就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还帮李善长说话?”
“他要是有点什么,咱大明的相国,不就是你了吗?”
“你就不想当这个百官之首?”
只听“噗通”一声,一向极重风骨的刘伯温,竟是豁然跪倒在朱元璋面前,悲戚道。
“臣,对左丞相一位,真无半点心思!”
“若有虚假,天地诛之,人神共愤!”
“呵呵!”
朱元璋冷笑一声,大喝道!
“你越是不想当这个左丞相,咱越是觉得你适合这个位置!”
说罢,朱元璋大手一挥,断然下令道!
“传令!宣国公李善长,陈策有失,险些葬送大明国祚!”
“本应降罪,念其往日功劳,降职为右丞相,以示惩戒!”
“原中书省右丞相刘伯温,忠君体国,身怀济世之才!”
“特命刘伯温以右丞相身,总掌中书省,代理朝政!”
以下达军令,挥斥方遒的气势,下完圣旨。
朱元璋又看向一脸呆滞的刘伯温,笑眯眯的“温和”道。
“伯温呐,既然你对左丞相一职无意。”
“咱也不好勉强你。”
“就让你以右丞相之身,掌管省事吧!”
“咱可没给你升官,你该不会拒绝吧?”
刘伯温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嘴唇一阵颤抖,欲言又止。
拒绝?
老夫有几个脑袋,还敢拒绝?
足足过了好半晌,刘伯温才用难掩悲愤的语气,无比沉痛的说道。
“臣,领旨...!”
再看看一旁的李善长,脸上的褶子,都快要笑成一团了!
“谢上位隆恩!”
“臣一定向青田公好好学习,勤勤恳恳的继续为上位效力!”
李善长真是高兴坏了!
本以为能有条命在就不错了!
谁曾想只是降了半级,自己还是丞相!
而且这还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刘伯温总览朝政,接下来朝中再有什么事,不就都冲着刘伯温去了吗?
李善长反倒可以和之前的刘伯温一样,在中书省优哉游哉的喝茶下棋,过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这么一看,李善长简直赢麻了啊!
想到这,李善长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绚烂,忙不迭的向朱元璋谢恩。
刘伯温则是眼神灰暗,如丧考妣,大有人生从此无望之感...
若是让不知情的人见了,准会以为升官的是李善长,被降职的是刘伯温...
世事无常啊!
电光火石间,朱元璋便是做出了足以令朝堂震动的人事安排。
但这场谨身殿内的谈话,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标儿,以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处置钞法?”
见朱标的表现这么好,朱元璋也是升起了继续考校他的心思。
“回父皇,儿臣认为,钞法百害而无一利,乃是真正的与民争利,理应废除!”
朱元璋立刻向朱标投去了欣慰的眼光,点头道。
“咱也是这么想的!”
“这钞法,还是废除...”
“干爹,万万不可!”
朱元璋:“......”
短暂的沉默后,只见朱元璋不知怎么,突然走到愕然的季秋面前,上去就是一个大逼斗!
“有什么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动不动就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咱这一年多,从你嘴里听过多少次这几个字了?”
“咱的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再让咱从你口中听到这四个字,你看咱拿不拿鞋底子抽你!”
季秋握着脖子,一脸茫然,显然是被朱元璋打懵了...
不是...
这特么也能挨揍?
朱元璋却是没心思看季秋愣神,推搡了季秋一下,便立刻追问道。
“赶紧,你要说啥?”
揍完人,还要从我嘴里捞主意?
你咋这么霸道呢?
季秋心中愤愤不平,嘴上却是非常乖巧的说道。
“干爹,若是要把钞法废除,那便属于因噎废食,实不可取。”
此言一出,不光朱元璋和朱标是一脸疑惑。
一旁的李善长,更是神情诧异,满脸怀疑人生的模样。
刚刚还把老夫的钞法,贬的是一无是处。
现在又说钞法不可废除?
难不成,你们师徒俩,今天就是奔着祸祸老夫来的?
老夫...老夫也没得罪你们吧?
“臭小子,别卖关子,赶紧继续往下说!”
朱元璋一瞪眼睛,蒲扇大的巴掌高高扬起,作势又要收拾季秋。
季秋顿时吓的一缩脖,赶紧继续说道。
“干爹,标弟刚刚不是提到了吗。”
“东南地区的商行,钱庄,现在都有自家的票据,以作长途贸易和大宗交易之用。”
“从本质上讲,宝钞和这些票据的性质,并无半点不同之处。”
“都是通过货物,乃至于信用这等不可衡量之物做担保,才令价格低廉的纸张,有了超出其自身成本的价值。”
“现在,这些票据仅在小范围内流通。”
“如果有一天,诞生了一家超大规模的钱庄,遍布大明各地,并且还发行了面值更低,能够让普通百姓进行日常交易的票据。”
“这不就相当于在大明内,诞生了一个只有财权的国中之国吗?”
“而有了财权,接下来的军权,政权,自然也是唾手可得。”
“就算他们本身没有僭越之想,但他们若是超量发行这种票据。”
“那宝钞可能带来的恶果,照样会让咱们大明的百姓承担。”
说了一大串话,季秋赶紧深呼吸几口,赶在朱元璋有所行动前,继续解释道。
“是以,朝廷必须要发行自己的货币,并且还是票据,宝钞,这类便于携带的货币,才能将这方面的权利,牢牢把持在手里。”
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季秋考虑到朱元璋对于商人的厌恶,并没有直说。
那便是纸质货币的出现,能大大促进商业,尤其是长途商业的发展。
商业的发展,又会促进社会上对于生产力的追求,进而诞生出能够孕育工业革命的土壤。
若是可以的话,季秋真想让朱元璋感受一下蒸汽火车,顺便再坐上大明自己的战列舰,上欧洲转悠转悠,在梵蒂冈封个禅啥的...
朱元璋此时尚不知道季秋的宏伟蓝图,只是皱着眉头,发问道。
“钞法仍要实施?”
“宝钞超发的问题,倒是可以控制...”
“可其他方面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季秋看了一眼李善长,略带悲悯的说道。
“其实二老师刚刚的法子,有一个挺好的...”
“那便是让宝钞和银钱,进行互相兑换...”
“只不过,朝廷储备的银钱,不能从民间获取。”
看也不看神情愈发悲愤的李善长,朱元璋又继续追问道。
“这银钱从哪里来?”
“银课一年到头,就那么点,怎么...”
不等朱元璋说完,便见季秋脸上,赫然露出一个极其狡黠的笑容。
“干爹,你忘了这个吗?”
朱元璋循着季秋的示意望去,便看到季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略显破旧的纸张。
上面满是歪歪扭扭的文字与线路。
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