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怔怔的看着宋濂,心说让这老头继续嚎下去,也不是个事。
可再瞧瞧宋濂的老胳膊老腿,季秋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万一嗓门大了点,给这老头吓抽过去了,朱元璋还不得把鞋底子抽烂?
是以,季秋赶紧上前,对着宋濂好声好气的安抚道。
“潜溪公,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我这买卖,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潜溪公学识渊博,想必绝对知道管仲灭鲁的典故吧?”
季秋本想随便忽悠忽悠,让这老头别再嚷嚷,息事宁人。
谁料宋濂却是根本不搭茬,老眼一瞪,直接反问道。
“那不还是买卖?”
“再说了,管仲乃是臣子,而太子则是储君!”
“岂可同日而语?”
一听这话,季秋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跟这老头扯什么典故呢!
“潜溪公,您放心。”
“具体的环节,我不会让标弟参与进来的。”
“其实我就是想找标弟借点钱,顺便给他分分红。”
“不会耽误您老人家给标弟授课的。”
说又说不过,季秋还生怕让这老头给赖上。
无奈之下,只好跟宋濂实话实说。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宋濂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大学士。
毕竟朝中文武,能让季秋吃瘪的,他还是头一個...
“此言当真?”
季秋顿时猛猛点头,殷切道。
“我以我两位老师的名誉担保,绝对不会有假!”
“...也罢!”
“你且退出去,不要出声。”
“这堂课已经被你打扰好一会了,有什么话,等到老夫给太子授完课再说!”
说到这,宋濂这老头还不忘对着季秋威胁道。
“再敢纠缠,老夫即刻便向圣上上奏,说你影响太子进学!”
季秋怕的就是这个。
“您老人家讲着,我出去!”
“秋哥儿...”
朱标朝着季秋一伸手,正想说点什么,却是被季秋用眼神制止了。
有啥话,等会再说。
干爹舍不得揍你,可他特么舍得揍我啊!
季秋走出书房后,屋内再一次传出了宋濂抑扬顿挫的授课声。
“这老头...今晚小爷就让崔兴爬你家墙头!”
有些悻悻的念叨一句,季秋便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后,宋濂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秋哥儿!你怎地不进去坐着?”
“刚刚我要把你留下,你还不让我说话!”
季秋咧嘴一笑,正准备开口,便听到朱标满是忧色的问道。
“刚刚我都听见了,秋哥儿你要找我借钱?”
见朱标上来便提起了正事,季秋也放弃了寒暄,爽快道。
“不错!”
“我最近有点想法,急需用钱。”
“手上那点东西,拿出去又换不了多少银子。”
“这不就想着跟你合伙,搞点买卖,解燃眉之急。”
秋哥儿要做买卖?
一听这话,朱标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打着鼓,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无人,这才拉着季秋走进书房,满是担忧的说道。
“秋哥儿,我虽不懂商贾之事,但也是听人说过的。”
“行商利润虽大,可稍不注意,便是会落得个血本无归的结局。”
“赔点银钱,倒不算什么。”
“我就怕秋哥儿你心里过意不去,又或者父皇责罚于你...”
见朱标处处都在为自己考虑,季秋顿时心头一暖,笑呵呵的说道。
“放心吧,标弟。”
“咱这买卖,赔不了钱。”
“说到这个,标弟,咱考考你。”
“你知道这天下,什么买卖最赚钱吗?”
努力思索片刻,朱标最终迷茫的说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呵呵。”
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季秋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卖了个关子。
“等这趟买卖结束,你就知道了。”
“不过对于这些事,你也要上上心。”
“你若是不知道天下商贾的利润,日后又怎么因地制宜的向他们收税呢?”
“跟农民不同,商人,囤货居奇,本身不产出任何价值。”
“他们的钱,你若是不收,岂不是便宜他了吗?”
洪武年间,乃至于明朝存续期间,东南地区的工商业一直都非常繁荣。
但不光海贸,朝廷拿不到税收。
就连最基本的商业税,朝廷也很难拿到手。
往往是商业税设立不久,一群“忠臣”便会跳出来,说这是“与民争利”,想方设法的劝谏皇帝废除商业税。
若是碰上英宗那种主少国疑的情况,底下的大臣更是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直接走完了废除商业税的手续。
季秋多这一句嘴,也是不想让朱标被人所误导,走上这些错误的道路。
而朱标听罢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澈起来,最终向季秋用力点了点头。
“秋哥儿,我明白了。”
“不知你需要多少钱,我这就命人从东宫府库中取出。”
季秋一眯眼睛,反问道。
“你有多少?”
“约有钱三百贯,白银...几百两。”
季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惊呼道。
“这么点?”
“你还不如我呢!”
朱标露出微微有些窘迫的表情,忙道。
“秋哥儿,你知道的...”
“我常年都在宫中,也没什么花销...”
“这些钱,都是结余的月例,攒下来的...”
“不过秋哥儿,这些钱都不够吗?”
“你这是要干多大的买卖啊?”
洪武初年,粮价虽贵,在每石四百文至五百五十文之间浮动。
但银钱的购买力,还是非常坚挺的。
尤其是白银,市面上一两银子,能兑换铜钱一千两百文到一千三百文不等。
朱标这些钱,能购买差不多两千石粮食,相当于李善长这位国公半年的俸禄,自然不是一笔小钱。
想到俸禄,季秋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安南伯的爵位,还有近两年的俸禄没领。
但就算领了这些俸禄,这点钱也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达成季秋的目标。
看着季秋愁眉不展的模样,朱标灵机一动,鬼使神差般的开口道。
“秋哥儿,要不我领你去母后那边问问?”
对啊!
季秋兴奋的重重捶手,立马夸奖了一句朱标。
“标弟真是聪慧!”
“走走走,咱俩这就去找干娘!”
“许久不见干娘,我可是想念的很呐!”
不多时,季秋与朱标脚步匆匆,来到了坤宁宫外。
“娘娘,太子和秋哥儿来了!”
马皇后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的说道。
“快让他俩进来!”
“干娘,嘿嘿,俺可想死你了!”
不等进门,季秋那嬉皮笑脸的声音便是随风传来。
听着季秋这活泼的声音,马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盛。
可当季秋走进宫内后,马皇后却是板起了一张脸,冷声道。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干娘?”
季秋一愣,知道马皇后这是在埋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看她,赶忙诉苦道!
“干娘,不是我不想来!”
“都怪干爹他老人家,莪刚回来,就给我整了个差事,忙活到昨晚才完事!”
“这不,今天有时间了,我赶忙不就来看您了吗!”
白了季秋一眼,马皇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嘴上却是不饶人道。
“看我?”
“我看呐,你是有事求我吧!”
说罢,马皇后还打量了一眼朱标,这才继续开口道。
“你小子,居然还是和标儿一起过来的。”
“怎么,你的事,标儿摆不平,便想到我这个干娘头上了?”
马皇后不愧是是抚养季秋长大的女人。
季秋那点小心思,在马皇后面前根本藏不住。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干娘!”
季秋嘿嘿一笑,立马走到了马皇后身后,一边给她捏肩,一边可怜巴巴的诉苦道。
“俺也是没办法了,也只能厚着脸皮,求到干娘这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马皇后将季秋拽到身前,摸着他那满是老茧的大手,心疼道。
“出去了一年多,苦了你了。”
“呃...”
季秋想了想这一年多吃的美味佳肴,顿时点了点头,附和道!
“确实有点辛苦!”
“俺都瘦了!”
“你干爹今天出宫了,干娘一个人怪冷清的。”
“你和标儿一会留下,在干娘这吃顿饭。”
“嘿嘿,干娘你就算不说,我也得厚着脸皮留下来啊!”
“你这小子!”
拍了拍季秋的手掌,将这段时间的思念之情,宣泄完毕。
马皇后这才主动开口,询问道。
“说吧,找干娘干什么来了。”
季秋便把自己想要搞点本钱,弄个买卖的事,告诉了马皇后。
末了,季秋还不忘解释道。
“干娘,我就是有点事,急需用钱。”
“数额有点大,直接找您和干爹张嘴吧,不是那么回事。”
“便想着弄点买卖。”
耐心的把季秋的话听完,马皇后点了点头。
“这样啊。”
“你打算要多少钱?”
见季秋伸出了两根手指,马皇后顿时会意道。
“两千两?那确实不少。”
“来人,去取...”
见马皇后要命人去取钱,季秋赶紧摇了摇头。
“干娘,不是两千两...”
马皇后心中猛地一颤,有些震惊的说道。
“难不成是两万两?”
迎着马皇后震惊的目光,季秋小脸一红,腼腆道。
“其实是二十万两...”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