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又瞅着张铸卿,当然也不光有他,左右还伴着十来八个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
除了吴俊升的一双儿女吴泰勋吴赤芳他认识,姜诚注意到了蔡婵娟和她两个哥哥都在。
四目交投,少女的眼睛立时就亮了,他却立刻转开了目光。
“哎哟,学成老哥!咱可有日子不见了啊……”
毕竟是未来的二皇子,姜诚立马撑出一副春光满面的笑容,“这是去哪儿忙来着?”
“忙個屁啊忙,哪儿有你小子忙?都说你小子现在本事大发了,成你爹手下一员虎将了啊!咱,哎?”
向来没个正形的张铸卿正打算抬手送他一拳,眼光却又落在了海蕙心身上,那眼珠子顿时又差点射出来。
妈的,又一次要重色轻友?
至不至于看着漂亮姑娘就这么夸张啊,是没见过女人?
正在心底腹诽,张铸卿却全然没注意到损友眼底的鄙夷,甚至还凑上前去:“这位是?”
之前他看着蔡婵娟就快馋飞眼了,海蕙心的容貌更美几分——再加上今天穿着长旗袍小跟鞋,衬得她身材更是玲珑出挑。
海蕙心的鄙夷较之姜诚可呼之欲出,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照着民国时兴的礼仪微微屈膝,海蕙心答过名字和身份,
一把扯过哥哥给自己挡住半个身子,甚至还抽出把玉扇挡住半个脸:“张公子,蕙心不便多陪了,日头太热,我有些头昏!”
“姜飞澜你咋办事的?能让这么漂亮的姑娘暑气打了头啊?”
张铸卿转瞬毛了,也不管当着这么多人体面与否的事,立刻对着自家豪宅大喊找车送他们回去。
姜诚忙道:“不用麻烦啊学成老哥,我们今儿有车,有车!”
“你车能有我车好吗?”
立时横他一眼,张铸卿立马瞪他,“去去去,我得绅士精神!亲自送小姐回去才是啊。”
好么,直接来个引狼入室。
姜诚听的直缺氧,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海平川也多了一份不知所措,连连说着“张公子不必费心了”什么的。
急着认门的他哪儿还顾这么多,再者刚才他又喊又叫,督军府的司机班早就开来了两辆车……
“我说你没事吧,上我家就为了送海小姐?”
见他是来真的,甚至连推带搡着拉扯他们坐车,姜诚自己也懵了,“哎呀你哥结婚你不忙吗,干啥非都涌我家去啊?”
“好你个姜飞澜,几次了不好好招待你哥哥我?”
张铸卿故作火冒三丈,“行,不说这事儿了……”
“你不仁,你哥哥我不能不义!来奉天就是我地儿,我地儿自然是我做东给你接风!”
当着这么漂亮的姑娘,他自然是要充排场。
“行了行了,就选你家得了,我让宝镜斋给送两桌堂子,再来几壶好酒啊!”
这话都说出来了,姜诚可没法再推脱了,一脸无奈地任由他了。
“来来,哥们姐们都上车的啊,今儿学成请客啊!”
吴泰勋最先随声附和着,在场的男女们笑容更浓了几分,便开始往车上挤。
海平川对着马路对面等待的司机韩明招手,这些少男少女们分作几车,就往滂江街的海家祖宅去了。
然而刚一下车,蔡君恒的长子蔡远宗最先对着院门撇嘴:“好么……原来咱们大名鼎鼎的能人英雄姜飞澜,在城里的祖宅这么寒酸啊!”
你娘的。
就知道把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引这儿来,一准有人吐不出象牙来。
这都算好了,我老爹在奉天连个牛棚都没有呢,海家有个四合院都挺好的了。
斜睨了一眼脸色稍红的海家兄妹,姜诚却不徐不疾来了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嘛,”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刻意摇头晃脑掉了个书袋,姜诚对他讽刺一笑,“不过书里的拿来直接说今儿这状况,可有点不合适,”
“咱里头可有‘白丁’,你说是不是啊蔡公子?”
他知道这蔡远宗可是标准的“白丁”,刻意拿话来内涵他草包。
“噗。”
他蔡远宗是标准白丁,可这些少爷小姐里头可有人不是。
古文加白的话语骂人不带脏字,骂完还让人听不懂——自然有人忍不住了。
“姓姜的,你什么意思?”
眼瞅自己哥哥应该是嘴上吃亏,身形庞大孔武有力的蔡远明从张铸卿和吴泰勋二人中间挤过来,竟是对他晃起了拳头。
哟呵?
兄弟俩有意思啊,好像明明是你哥先冒犯我的吧?
连他爹蔡君恒都没放过眼里,对于这俩蠢货姜诚更不当回事。
“哎,你干什么!”
海平川却护弟兄心切,立刻捏起拳头就要上前,却给姜诚劈手拽住。
“我说学成老哥,今儿这场子,可是你组的啊。”
回望眼神要吃人的兄弟俩,姜诚把包袱丢给了督军的侄儿,“打我几下不要紧,可我这兄弟不干肯定还手,你说打起来惊着我这妹子,可就……”
本来奔着这儿就是为了认门,另外是要给大美人留个好印象——
一想到俩丑货要坏他好事,张铸卿转瞬收住笑容:“你俩要干啥?”
“今儿要闹事,就是不给我面子!”
“寒酸啥?连我都去了,你们便来不得吗?”
他发话比谁都管用,蔡家这对兄弟马上不敢吭声了,但还是各自送他个冷眼,退开给背手往大门那边走的张铸卿让开一条路。
“嚷什么嚷?”
“我看这地儿就挺好,那是什么……”
带着数人进门绕过影壁,张铸卿嘴里还兀自训斥着,然而很快他的表情就一言难尽起来。
这,岂止是寒酸?
并不大的院落也算宽敞明亮,可这不论是陈设还是家什器具,用“寒酸”形容已是远远不够数了。
蔡家兄弟的脸,很快又多了些得意:“是不寒酸那呐!咱嘛,也就是多嘴问问,”
“一会子张公子叫了堂子,可往哪儿放,咱往哪儿坐啊?”
姜诚没应,海蕙心却比自家兄长大方:“我们今儿晌午才进城,还没来得及收拾过。”
“诸位也莫嫌弃粗陋,”
她笑着对一直站在前厅,有些不做所措的老管家使眼色。这么多年了,他应该都没见过家里一气儿来这么多贵气的人,“诸位贵客先请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