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一袭笔挺的奉军制服，军阶很高，跟他三十出头的年纪完全不相符合。

听到顶头上司的话语，男人先是低眉笑笑，不徐不疾开口：“有几分聪明，也有几分才学——还不错！”

“好么，已是如此了才是还不错？邻葛啊，你这要求还真怪高的啊。”

轻轻将茶杯往手边一放，大帅笑了几声，“轮才学聪明，我看这一批要考讲武堂的浑小子里头，他算拔尖儿的了。”

杨宇霆摇头又是一笑：“论聪明，那得是您家汉卿——至于才学，以卑职看，应属冯家的公子莫属。”

然而这句话提及冯家，张大帅这双本就隼一般警戒的瞳立时染上了冷霜。

这位新任的奉军总参谋长猛地心惊，立时敛容低头：“帅爷恕罪！卑职……失言了！”

“呵呵，没妨碍。”

目光冷寂地继续盯着他，“小子聪明与否，应试便能看出个长短了。”

“得了不提这个事了！我叫你过来，是想问问53旅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么？”

听到他把话题转到了关键处，杨宇霆微微一震，忙绷紧面孔道：“回帅爷的话，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待汉卿成婚之后，讲武堂考学之前……53旅换防至大平庄。”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几丝淡淡的得意笑容，仿佛是对自己的“妙计”非常满意似得，

“帅爷您也知道，初八那日子夜，巴布扎布麾下残部攻打大平庄，28师的蔡君恒实力低下……连几個蒙古马匪也应付不得，导致乡民大量死伤，财物被夺无数。”

“我受帅爷信任，做了这奉军总参谋长，应为守土御疆力，”

“将汤旅长调过去帮帮他们，也是应当应分的。”

这一招，属实有够阴险。

把驻守奉天的汤玉麟调去大平庄，等于连根拔起。

失去了奉天的援护和一亩三分地，他的部队等于成了无根浮萍，很快会渐渐衰落。

而这大平庄，却是冯德麟手下心腹蔡君恒的地盘——

你们俩，不是一直合伙起来惦记老张的一把手，以及督军之位吗？

既然打定主意穿一条裤子，就扔一个笼子里，掐去吧！

要知道，这冯汤二人本就各自存着小九九，况且这地儿是蔡君恒的，他能容得汤二虎和他的53旅在自己地头？

两虎互争，那结果只有一个：两败俱伤！

“不，我改注意了。”

默默等他把话说完，大帅摆手摇头道，“我现在考虑过了，53旅去大平庄不好——”

“新民，让他们去新民！”

听到这话，杨宇霆瞳仁微缩，猛地抬头回望对方。

大帅却似笑非笑：“把老哥几个，今儿晚上都请来，计划，可以全部敲定下来，”

“除了把换防地点从大平庄改为新民，一切……就按你的意思办！”

“他妈了个巴子的，老冯那个王八蛋，他以为老子啥都不知道？不仅跟二虎穿一条裤子，还跟日本人眉来眼去，都是留不得了！”

杨宇霆旋即点头应是，把军靴磕得山响。

可他依旧有些疑惑：“只是，还请帅爷示下，”

“这新民守备姜兰轩，他不是……已经？”

张大帅点头：“景炎识时务。而且我今天看了这小子，觉得这对父子倒是可塑之才——尤其是这个臭小子！”

说完这话，他站起身背合着双手踱步至窗边，凝望着警察厅内繁忙的景象，冷毅地继续往下说，“我原想将53旅交给张景惠，”

“但经过汤、冯两兄弟的事，雨亭着实心凉啊——往后，也得适时培养一批新生力量了。”

“景炎和飞澜皆可塑之才，此次换防若尘埃落定，这53旅的长官之位，就非他姜景炎莫属了！”

杨宇霆万万没想到大帅居然考虑这么多，而且更是没想到，他竟把全部心思一一透露给自己了！

意味深长地吸了口气调整心跳，他垂首点头，却又不自觉地开口问道：“姜兰轩做旅长，那他儿子呢？”

骤然回头，老家伙的眼神把杨宇霆惊得一战。

“邻葛啊，我就不喜欢你这一点，什么话……都得问透透的是么？”

话虽如此，可他却似乎并不在意地继续往下讲，“经过这一遭遭一件件的，我是越来越喜欢这臭小子了。”

“就这段时日，卫队团将全面扩充为旅，”

“让这小子和汉卿一道，在讲武堂先历练历练吧……”

“待时机一到，呵呵，就让他来吧。”

杨宇霆眼底再次亮起了熠熠光芒：“才16岁……帅爷，这小子，前途无量啊。”

“你也别吃这个心——之前我一直都说，只要给我好好的干！”

“除了老婆，老子啥都能给你们！”

彼时王永江携奉天商会与高层，再次日本商业会议所交涉，规定每日兑换不得超过6万元。

这场由省城蔓延关外的金融危机，渐渐尘埃落定。

而另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奉省内部和日本敌对势力之间展开。

…………

“哎你这一路跟着我干什么？”

从警察厅出门叫车，姜诚没想到这张汉卿居然一路跟他上车，看这架势又要尾随他回家去。

“干啥，你还不欢迎我啊？”

张汉卿白了他一眼催促司机，“开车开车，去珠林路！”

好一个反客为主，这是要干嘛？

“不是不欢迎，我是说你这几天的就成婚了，怎么还搁大街上啊？”

眼瞅着车子飞速驶离，姜诚知道他是跟定了自己，却还是把话说完，“你这不准备准备就算了，总得回家陪陪新娘子吧？”

一听“新娘子”，对方那嘴巴快撅到眉毛顶子上了：“你少跟我提她！”

“结婚这事有我五妈妈做主就行了，我准备个啥？再说了，脸盘子快有磨盘大，小鼻子小眼的谁稀得陪她？”

姜诚撇嘴：睁眼说瞎话，好像谁没见过你家那新娘子？

书香门第气质如兰，后面主家经营更是样样证明那是个女强人——再者那般貌美，史书上都记过，前清皇帝也夸她漂亮。

“你少扯犊子，嫂子不差的。”

“嘿嘿，嫂子是不差，就是不知道你说的哪位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