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卿抱着手肘对他笑，“你可跟我爸应承了，要拿三甲！”

“吹牛逼的事情你也信？咱也就是看着咱爷高兴。”

姜诚龇牙一笑，才又正色道，“不跟你说笑了，老哥能不能给想法儿弄一个，咱……”

“没戏。”

张汉卿摆手打断了他，“你以为最近就你一个跟我和我爸要名额么？”

“最近动这歪脑筋的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斜睨了吴泰勋一眼，来了個西方人特有的耸肩动作。

“好吧，这弄得大张旗鼓的，帅爷也不好出这面子吧！”

说这话的时候，姜诚用余光看了看杨玉成，后者一脸诚意的感激。

“不过我说汉卿啊，你爸找的这都什么人当主考官啊？”

鲍毓麟瘫坐在廊子的扶栏上，一脚高高踩着来回满不在乎的颠。

“你啥意思啊？怎么个不靠谱法了？”

张汉卿不快地回脸。

确实，他也很不喜欢这个郭鬼子，但毕竟是自家老爹找来的“主考官”，打他的脸，不是变相打自己老爹的脸？

你鲍毓麟的老爹是黑省督军，我爹一样也是督军——

干什么吧你？

“我什么意思？”

鲍毓麟换了个坐姿，但表情更加不庄重，“哎哟我的张公子呐，你还跟我装上了？”

“这回考学是张榜出去的吧……刚才我搁大门口一数，千数来人是没问题的吧？就算有一半儿人愿意交那十块，”

说着，他微微直起腰身掏耳朵，“你兄弟我算数不好，这得多少钱啊？”

不光姜诚还是哪个，连最憨直的海平川也明白他的意思：作为这次总考官，借着“报名费”的名义收取现大洋中饱私囊。

“哎你说，这钱临了是孝敬给谁呐啊？”

几个年轻人嗖一下就将目光转了过去。

羡慕，质疑，不尽相同。

但最叫人不爽的，还是他鲍公子挖苦的促狭笑容。

“你他妈……”

张汉卿哪儿不懂他这意思，立马就毛了要上，冯庸学成赶紧左右拦住：“算了算了，毓麟就是说笑……”

“去他的说笑，有这么说话的吗！”

张汉卿气得要打人，但一旁的姜诚却微微偏过身子按住他肩膀。

“想不到鲍公子竟然把这点报名费当回事啊。”

“汉卿，我看这事不奇怪……”

合抱起手肘斜眉看这有点放肆的小公子，姜诚笑笑，“我看鲍公子说的有理，帅爷一准儿是知道的。”

“飞澜，怎么你也……”

抬手制止学成的话语，姜诚唇角笑容更浓：“鲍公子想不明白，自然是很正常的。”

“但我方才一扫，大概明白过来咱们这位总考官的意思了。”

众人同时一怔，鲍毓麟却似是被他的不快惹得有了愠色：“你什么意思？收钱还对了……张榜出去谁都看见了！”

“只要年龄在范围，符合条件就可以报名，我，”

姜诚淡淡一笑：“对啊，这十块现大洋，也是条件之一。”

鲍毓麟眨了眨眼：“什么？”

见他没懂，姜诚口气更嘲弄：“要知道，这十块现大洋说是多，但对于有稳定收入的人来说，其实设的门槛也并不高。”

“咱们陆军的大头兵收入，你我都很清楚吧，一个月七八块。只要没搞不三不四的玩意儿，攒出这一手报名费还算难吗？”

说到这里，姜诚笑容更浓：“鲍公子听过穷文富武这话么？十块都拿不出来的人，多半只能棒子面窝窝头，身体羸弱可想而知。”

“要不然就是抽大烟玩女人，还能往咱帅爷队伍里吸收么？”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把张汉卿也给镇住了。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爹这回要求的是军官团，也就是说，讲武堂这回培养的都是核心人员……

说白了，拉进来就要上阵带兵去打仗的。

身体素质差不成，有不良嗜好更不成。

郭鬼子是有了名的水至清无鱼，最是反感这些了。

他们是不是……都对这个郭茂宸有点成见啊？

“这主意，有点妙啊。”

学成咂舌地看了看姜诚，又把不服气的眼光转向脸色越坏的鲍毓麟，“看看，看看，我就知道我叔找的人一准儿没错！”

“这多鸡贼啊，谁能想出这主意来？”

他这话还没落音，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你说谁鸡贼？”

他们围绕在张汉卿和姜诚身边，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争论上面，谁都没注意从廊子对面无声无息走来了数名军官。

带头的无疑是这次主考官郭茂宸，而紧随他一侧的是张作相，身后几个军官手上抱着大摞的纸张，一脸急匆匆却又会有点尴尬的表情：

显然是因为学成少爷这话，众人在郭鬼子这话说完都把眼光转过去了。

连一直吊儿郎当的鲍毓麟也被这气氛感染，啪一下站起来了。

“铸卿，干什么呢？”

张作相瞪他一眼，神态表情皆是铁血军人独有的。

转瞬又笑了笑：“嗐，几个臭小子瞎胡闹……去去，赶紧准备考试去！”

学成才一点不在乎，甚至还对着张作相做了个鬼脸；少年们吐吐舌头赶紧往操场集合去了。

然而转身离开前，郭茂宸凝望姜诚的背影，竟有几分意味深长。

这小子，还真有点歪才啊？

此刻，讲武堂教室正前方的小操场上，人是越来越多——就算郭茂宸刻意设了一道门槛，参加笔试的也得有几百号人，肯定得分批进行。

两个军官拿着名单大声宣读安排入场参加笔试，姜诚和张汉卿他们并不在一起，反而海平川和蔡远明被抽调过去了。

卷子发下来姜诚简单的浏览了一遍：涉及算数、地理、历史以及几道古文选段的填句。

而背面是一道作文题目——论述中国贫弱的原因和挽救之良策。

好家伙，这题一看就是他郭茂宸出的啊。

姜诚吸了口气，从上衣内里掏钢笔的时候，他身侧的一个年轻人已经写完两道算数题了。

“好好答题，不许左顾右盼的！”监考的军官突然那高声喝着。

民国时期教育程度还是有限的，这些涵盖面挺大的题目，一下子让不少人抓耳挠腮，明显是打算作弊跟旁桌的求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