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以来,关内民众曾大批涌入关外谋生活,形成了“闯关东”的大量固定人群。
而沿线的馆驿数量有限,于是很多交通要道上开了很多“大车店”,提供食宿和牲口饮水草料等等服务。
秋日正是关外行商大车的最后旺季,很多人要赶在天气更冷之前再多跑几趟生意。
基本没费啥工夫,姜诚就找到了一辆去奉天的大板车,把他仨人捎带去了大平庄。
因为临近省城奉天,又得水利土壤肥沃林地物产等优势,庄上的富户大户是相当多。
一旦这地方有了钱,很容易就会被各路匪盗盯上,于是蔡家的祖宗作为族长,就建立了当地的保安队。
到了蔡君恒这一代,团练被冯德麟收编,他本人又是老冯的亲信……于是大平庄的堡垒修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可惜人不行,再强的防卫也是一团糊糊——
之前几个蒙古马匪不就趁着守备空虚去打的主意?蔡家的女眷都差点吃了大亏。
待他们靠近堡垒的高墙,时间已是接近下午三点的时候了。
今天运动量还超级惊人,而且就是因为担心有体测,早晨出来的时候一人就喝了碗粥,现在早就双眼发蓝前胸贴后背了。
“二少爷!是二少爷回来了!”
就听女墙后面有个男人扯直了嗓子大喊,紧接着那扇厚重的大门就被打开了,几個负责收门的士兵跑了来迎接。
自打蔡远宗被打成重伤,副团长白立春就下令整个大平庄严格警戒,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一路把他们引回蔡家老宅,蔡母汪氏正悉心地喂儿子吃药,见着他们进门,露出一脸略带忧愁的喜色:“回来了?”
三人迎上去一番寒暄,见蔡远宗意识已恢复,他们大略把考试的情况一说,姜诚才又补充道:“那姓孟的真是较劲玩命,把张汉卿都给打的人事不醒,帅爷可气疯了。”
蔡远明也是手舞足蹈比划着讲述今天的事情,汪氏见长子脸色稍稍好了些,淡淡地说着:“你们几个孩子聊吧,我就先回去了。”
“哎,妈,我送送您!”
贼老二就是贼老二,马上殷勤地上去搀起母亲的胳膊。
姜诚见状双眼一眨转身上前道:“蔡夫人,我与小娟的婚事虽然还没办,咱总归是一家人了。”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根小黄鱼出来,小心地塞给汪氏,“我们几个是从北大营直接过来的,该说上门见未来的岳母哪儿能空着手,您拿着与家中添置些东西吧!”
汪氏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倒还真懂礼数。”
“既然咱是一家人,也就不说两家话了。”
不由分说把那金子又推了回来,“家里也没甚好添置的……飞澜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钱你拿回去给小娟便是了。”
说着,对着他们温和笑笑,在次子的陪同下离开了。
“咱娘礼佛多年,向来不喜金银。”
病床上的蔡远宗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大哥,你这……”
直至上前靠得足够近,姜诚才是嗅到了他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
海平川赶紧端了杯水给他,气呼呼道:“我都听说了!都是他娘的那个狗屁荣旅长,怎么这打人,说打就打?”
官大一级压死人,旅长打你个“代理团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说话间,几个下人把吃吃喝喝送了上来,姜诚和海平川早就饿坏了,抓起面饼和肉肠就吃,大口大口的喝棒子面粥。
“行了,没事别讲这些叫人不高兴的了——”
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姜诚四面一瞅见老二也回来了,把声音压低足够他们听清,“跟你们说个事……”
“二哥那日,与我说了你挨军棍的事,当夜我就打了电话与人议了这事。”
“荣宝宁死在了监狱里,我想,这老王八蛋,一时半会儿顾不得找咱麻烦了。”
姜诚这话说完,三人皆是一惊。
“我说飞澜,原来你找日本人是去搞死那个姓荣的啊?”
蔡远明吃惊是最大的,“你这胆儿,简直比老天爷还大啊!”
“哎,我干都干了,现在说这有用吗?”
姜诚根本满不在乎,“就是得让那孙子知道敢惹我的人,老子就他娘搞死他!”
“行了,先不说这个了——你仨都听好了:”
“我弄死荣宝宁这事,帅爷已是知道了;他肯定会最大限度地压着荣世弘前去给儿子收尸,让咱们做好了准备……”
蔡远宗无声点头,一旁的海平川无比信任地说着:“飞澜你就不用说这么多了,直接下令吧!”
“我打算,今儿晚上,就去突袭荣世弘带来的人马!”
姜诚眼底一沉,“全团出击就穿便服,伪装成活动在附近的土匪,打他个措手不及!”
蔡家兄弟一阵交换目光,几乎同时深吸口气:“妙啊!”
得知儿子在锦州吃亏,荣世弘第一时间带了人马乘军列直奔奉天。
恐怕早就惦记大平庄的地盘,和藏在这里的大批装备。
儿子的事固然生气,趁着蔡君恒刚死,踹寡妇门打弱势后代才是他早就惦记的!
不过这兵马调动,虽打着冯德麟的旗号,但对于督军张大帅来说,必然是遭忌讳的擅动部队。
所以……
他今日单独将自己留下,又说什么“委以重任”,还不就是让2团来个小试牛刀?
就算没他张大帅的授意,姜诚在得知姓荣的火急火燎地赶来抢地盘抢装备,早已暗下定决心了。
“飞澜,你……”
回望一脸忐忑的蔡远宗,姜诚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怎么还信不过我么?行了大哥,你先好好躺着,让二哥带我去瞅瞅装备。”
定定地望着姜诚出神,虚弱的蔡远宗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飞澜是真有志气!”
“来,你们来扶我……我,我就算顷刻死了,曾追随过老弟你,也是真不枉这一生了!”
…………
待仓库门打开,姜诚站在这些密密匝匝的装备前,只觉得耳朵根子阵阵发烫发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