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万万没想到,这老家伙当着这么多人居然如此给自己下颜面!
三浦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可他心里清楚,眼前的奉省一把手,并非单刀前来,而是带着大批的精兵强将!
不必说孙烈臣吴俊升张作相这些把子兄弟,就连新民守备姜兰轩手下部队,都有混成旅之数!
姜诚分明看得出这鬼子的心态,双方人马已是交上了手,军部获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扩大地盘,
可这才刚刚在奉省站稳脚跟的张雨亭,竟是如此坚决地寸土不让!
这些贪婪的侵略者怎能甘心?
可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样,强兵逼在眼前声势浩大,他只剩最后一个理由:“张督军,听闻冲突之前,您麾下蔡团长将身在大平庄的我国商人囚禁,现在……”
“三浦先生,咱是個粗人,有话就直说了啊!”
姜诚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反而逼近了几步瓮声瓮气,“你我之间,究竟是谁更不在乎贵国商人的性命?”
“您掷弹筒小钢炮是想丢就丢,呵呵……到时候真炸死几个,究竟算我头上还是算您头上?”
“哎咱就是说,我姜诚要是对着他们住所丢几个手榴弹,到时候说您的炮弹炸的,难不成您还能找几个阴阳师招魂回来问上一问?”
一番混不吝又夹带威胁的话语说的三浦脸红脖子粗,几个日本军官转瞬怒目而视,
可他们还没言语,一侧的孙烈臣冷冰冰地开口:“冲突发生前,为策贵国商人的安全,大平庄已是提前将贵国所有的商人严密保护起来!”
“现在他们都在奉天北大街的保罗宾馆休息。”
“当然,全部费用还是我们帅爷负责——就算炮弹生眼,城内军民一旦有死伤,有几个哗然兵士带了头必定对他们不利。”
这位冷面的老将一字一顿说完,姜诚故作出副可怜神态:“唉,还是老话说的好啊,做什么人也别做好人!”
“当好人有几个用啊?咱之前就是听闻贵国的大川领事所言,生怕贵国的这个那个的伤到半根毛了,威胁到所谓的区域稳定……”
说到这里,姜诚一双漆黑瞳子闪烁着贼兮兮的光,好像在用眼光问他“你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又是继续说着:“哎呦,咱就是想问问,贵国领事大川先生说的威胁地区稳定的人,究竟是冯师长呢,还是三浦先生您?”
两人同时一顿,当着这老些精兵强将,再是找不到任何说辞了。
再不识时务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经过短暂的纠结,三浦和冯德麟还是选择暂避锋芒。
冷笑几声“真是好手段”,三浦带领他的日本军官竟横生秋气地丢下冯德麟就走。
而张大帅根本没打算放这老货走的意思,笑嘻嘻欠着身,嘴里叽叽咕咕客气地送了鬼子们几步,转瞬冰了一张脸,把呆若木鸡的冯德麟拦在当间。
“三哥是要去哪儿?”
表情彻底冻结的时刻,大帅对着紧跟身侧的孙烈臣使了个眼色。
“三哥,请上车吧。”
孙烈臣冷傲一个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卫队旅已把他的亲兵武器统统下了。
“父亲!”
一直坐在不远处接受军医治疗的冯庸轰然起身,百感交集几乎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小子们该干啥干啥吧。”
张大帅冷笑,拽进身上厚实的军大衣阔步离去。
…………
毕恭毕敬地将一行人送离,
直至确定儿子和海家父子等并无大碍,姜兰轩才是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还好刘团长来得及时!不然以小日本子的火力,大平庄一准儿顶不住。”
他这话说的几个年轻人都有些泄气,可姜诚心里也明白,刚刚经过老团长离世,新旧人马整编……
此刻的2团,像极了整个华夏的缩影:
装备丰足银钱殷实,却并无强硬的手段和队伍,面对凶残的日寇,如果没有兄弟部队的增援和大帅的支持——
他们,连最起码的自保都做不到。
这有多屈辱?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如此刻骨铭心的体会。
强烈的报复之心让姜诚调整呼吸,正咬牙切齿地打算回应,便听海蕙心清爽的声音绕过后堂的屏风走来:
“哎呀姜伯伯,您这是怎么了嘛!自飞澜成婚以来,您这还是头一遭见他吧?”
“我和小娟刚过来就听到您搁这儿训人,也不怕惊着您的孙儿么?”
回脸一瞅,眼见海蕙心搀扶着蔡婵娟走近,她手上端着盏热茶上前含笑侍奉:“爸,您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先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见怀孕的儿媳如此,姜兰轩立马温和笑着身子微欠:“哎哟快快赶紧坐下……还管我干甚的?之前在家总是头晕反胃的,近来可好了些?”
蔡远宗赶忙起身扶着妹妹入座,蔡婵娟含笑道:“好些了,多谢爸关心。”
“你可是咱姜家的功臣,可要好生养着。”
说到这里姜兰轩无奈地一拍大腿,“唉!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真是让人揪心——昨儿把你们都吓着了吧?”
海蕙心蹦跳上前揽住姜兰轩的手臂:“可不,那炮打得可响!姜伯伯,您也别说飞澜了……咱谁不知道日本人厉害得紧?”
“甭管他什么团长帮着咱们,总归不是大平庄自己是主力?就冲这条,远宗飞澜他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
她这话说的让人心底都舒服,而且那娇俏可人的面庞流露出的尽是真情,人人紧绷的精神很快松懈了下来。
“还是你会安慰人。”
姜兰轩摇头一笑,但眼底的忧虑并未退却几分,“这日本人再是何等的嚣张,恐怕连雨帅心里也清楚——目前就是奉省的实力,斗不斗得赢他们两说,”
“关键是……关外可不止是只有奉军啊。”
姜诚无声点头。
民国五年,奉省权柄虽尘埃落定,黑省督军鲍贵卿虽是大帅的儿女亲家,貌合心不合必然的;
至于吉林更是虚悬在外……
他记得此时的督军孟恩远跟大帅不合,分明有对峙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