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都已经拟定好了？

姜诚大震！

但当着张大帅，他依旧站得笔直并保持平静。

姜登选无声地拿出一张纸，双手捧在大帅面前。

可这老头却并不接，而是神情略带玩味地冲着姜诚抬了抬下巴，示意把东西给他。

姜登选一怔，还是回过目光，轻轻走来把那张纸递给了他。

姜诚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缓缓低垂目光扫过——

这，显然是一张并没有发出的命令，因为时间和落款都是空的。

不过，参谋部的大红签章却是有的。

仔仔细细读了两遍，确实是任命他升任团长，并调往四平接替杜海生的位置做守备长官。

在心底快速思谋和考虑，姜诚嗅到了意味。

不对劲！

以他对张大帅脾性的了解，此人不管是治军还是治家，都是纯纯独断专行的军阀脾性。

也就是说，他真想做的事当下就拍板了，还能让参谋部签个单子留中不发？

“帅爷，我……”

转瞬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姜诚小心翼翼地跑上去。

轻轻把这张命令放在大帅面前的桌面上：“帅爷，咱说笑归说笑，可不敢来真的啊！我，就是随便说说啊……”

“他妈了个巴子的，你是随便说说，你爷我可不是随便说的！”

大帅啪地一下狠狠拍在那张纸上，“升团长这么大的事，还有跟你闹着玩的？”

姜诚欲哭无泪：“帅爷，我的好帅爷啊！您可别吓唬小的了……四平何等重要的地儿，两省交汇的战略要地，您让小的我去管着？”

“我这几天一准儿拉稀了個屁的！求您还是别玩小的了……咱那句汉卿当团长了，就是说着玩的！”

眼看这位爷微微偏过脑袋，缓缓把右手从那张未发出的命令收回右手。

精明的小眼睛把他遍身仔细打量了一遍，大帅似笑非笑：“臭小子，这下帅爷，可是真就给你机会当团长了啊。”

你特么是给我当团长的机会么？

姜诚双手合十不断告饶着：

“您有意抬举臭小子，咱且做不得那狗坐簸箕不识抬举的事。可爷，咱自己的斤两咱清楚啊！”

“杜海生是我家五叔，您说我一个毛刚长全的小菜鸡，何德何能给人家当长官呢？”

“咱心里跟明镜儿似得，那小日本子欺人太甚，孟恩远也是分明起了敌对之心……”

话说到这里，姜诚认为差不多火候到了，立马在他灼灼的目光中选择闭嘴。

那冰冷的审视眼光，很快开始聚拢成一点针尖。

但那空气冻结的同时，精明过人的大帅骤然发出一阵大笑，几乎把桌面上层叠的连篇案牍震得一阵发颤。

“哈哈哈……你说说你这坏小子让我怎么说你好？”

“也是，经你小子叽叽歪歪这么一说，给你按个团长越过你那五叔去，仿佛是有点不合适啊！”

就说这话的时候，姜诚分明看出他的目光还有试探，赶紧补充道：“岂止是有点不合适，这也实在太不近人情了……”

“我爹他们哥们弟兄几个，往后可都要拿这事说了。”

略是眨眨眼，姜诚又道，“爷不妨等小子念完了学，顺顺当当把小子安排四平，当个小排长小连长啥的都行——”

“但不论爷如何安排，万万不可让小子越过了五叔去。”

张大帅意味深长地再看了他几眼：“吉林的事，暂时先不要提了。”

“让爷头疼的，还是28师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那！”

对这种话题，姜诚清楚自己压根没有插嘴的份儿，干脆直接选择了闭嘴不言。

也……快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就今年年中，辫子军举起复辟的大旗杀进城里，大帅接受谋士建议让冯德麟率领全军前去增援，最后落了个被关京城的下场。

直到1926年病故，都没再东山再起过。

可不知为何，姜诚竟不自觉地想起当初冯德麟杀来大平庄，打算毙了自己那事。

其子冯庸的面孔出现在他视线内，这位后世一手创办大学，又在日寇侵略下坚持抵抗的人，还……救过他一命。

“小子，真有那么一日，小鬼子跟咱彻底翻脸了，带着枪枪炮炮打咱奉天，你会如何？”

不知为何，这位英明的未来东北王，居然如此一问。

姜诚微微一颤，深吸口气道：“东北是咱的家！”

“飞澜，可战，可冲，亦可血洒疆场。”

“以身许国，誓死抗日！”

因他这番已有些动情的话语站起，张大帅却摇头一笑道：“臭小子，年纪轻轻的也不怕忌讳着。”

“爷还是那句话，真到了身陷重围的时候，赶紧跑求子啊——”

“带着汉卿，跑求子！”

…………

庆功宴的第二日，参谋部的命令便下来了。

蔡远宗和姜诚军衔各升一级，而蔡家大小子官复团长，全面接管大平庄、二连沟乃至西营场；

地盘瞬间扩大了将近两倍，尤其是蒲河两岸的生地，简直把姜诚是馋坏了。

但对于姜诚的前往四平的命令并没下来，显然是打算等他从讲武堂毕业以后才会正式下达。

“奶奶的大西瓜，你说老子玩半天的命，最后让你哥升了团长了哎？”

把这一个月的见闻绘声绘色地给大伙讲了一遍，姜诚马上表达着自己的不快，“老子这是屁毛都没捞着啊？”

上头的赏赐不断，大平庄的团部早已今非昔比，扩建了一倍不说，蔡远宗的大办公室一套齐楚的新家具：

沙盘、军事地图、武器架等等都配上了，远远比从前蔡君恒还在世的时候气派得多。

时下海平川杨玉成乃至几个女眷都在，蔡远明听完他话，站起给了姜诚一拳笑道：“咱们兄弟，还分上你我了？”

“你说就算是分家再有个啥，你的东西……将来不还是我外甥的嘛！”

说着把目光游移向妹妹隆起的腹部，又是坏笑了两声，“别瞪我啊，有本事你给点个错儿出来？”

姜诚瞪他：“看把你小子美的，还外甥上了！”

“等你这外甥稍懂点事，知道自家舅舅是个浑货，看还认不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