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老丈人说是“历练”,可姜诚也不傻。
要知道张学成和自己去京城相亲,让海平川平白截胡了曹士英……这位大帅的宝贝侄儿便一蹶不振。
后来听町野说,帅爷为了让他重新振作,特联系了日本那边的步兵学校,让他去深造。
而且怕他烦闷抑郁心情不好,大帅还挑了几个年轻人,例如他老丈人的两个儿子,张景惠的儿子,自己远房的堂弟……
反正都是出身背景接近,年纪也相仿的少年。
“张廷枢一来,等于是往吉林插根眼线啊。”
蔡远明若有所思,“看来这大帅对咱还是不信任。”
姜诚摇头一笑:“若真不信任,也就没这联姻的事了——在这50万的款子哪儿能这么利落到账?”
“自打徐树铮那事之后,帅爷三令五申禁止军费挪作他用……现在这钱说到就到了,他老人家肯定是点了头默许的。”
见蔡远明张口还要说什么,姜诚摆手又道:“不过二哥你这话讲的也没错,等那张廷枢到了吉林,咱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有冯德麟杨宇霆这些前车之鉴,大帅肯定会往自己身边摁几個人:明的暗的都会有……
但张廷枢还算好的,起码算自己人,怕的是有些暗线小人,那才是真的麻烦。
话题正转到这里,海平川笑嘻嘻地挽着曹士英进了门。
年关将至,这女人思念丈夫也不管那么多,带着近身护卫就跑长春来了。
“小英这脸冻得是通红,赶紧叫人给整点热汤热水来的。”
姜诚倒没说啥,海平川却笑容苦涩:“我说飞澜,你看这妮子得有多气人——”
“明明长春乱做一团的,她还非要这会子来!真要是出点事可咋整啊。”
曹士英摘了手套搓手搓脸,一面自顾自地走到火盆边烤火:“都快过年了,你这也不知道着家……四平还乱成一锅粥了呢。”
“蔡姐姐整日闷闷不乐,雪姐姐自打有孕也是成日病着——我连个逛街的人都没,还不如来找你呢平川!”
不过这话刚说完,曹士英便对着姜诚歪头一笑道:“我说飞澜哥哥,你挺厉害的呀……我这一路上可没少听说你的事,”
“都说咱们奉军有位姓姜的少年将军,生得容貌俊逸本事也是大大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孟老头赶走了,哈哈……”
姜诚摆手一笑,蔡远明也是乐了:“行了你快别夸他了,等下暖和暖和,让平川好好陪陪你吧,最近他那儿的事,只管让我来好了。”
姜诚撩眼看了看他没说啥,可海平川却接话先是谢了句,转而又道:“对了飞澜,督军府那边来了不少人,说是想见你。”
“我看着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也没回也没拒——老孙说,这些人都是城里的富商,之前已是来过一次了。”
姜诚“唔”了一声。
当着曹士英他不想,也没法讲真话。
对蔡远明使了个眼色,贼老二立马会了意喊来俩丫头带着曹士英先回去休息。
原先吉林的首府并不在长春,而是在吉林府。
临时的督军府设在长春的公署大厅。
而他这几日办公都在高士傧的洋房。
当然除了考虑到各项条件好之外,姜诚也是为了躲那些个富商。
民国官商勾结可是常事,压榨的都是底层百姓——他们现在撵走了高士傧,这些个有钱人必定见风使舵。
“地头上的事,我已让老孙在督军府那边调查了。”
姜诚平静地回望这俩心腹,“没整清楚指之前,咱不好跟这些人打交道……而且战事刚平,也不好再起干戈。”
“帅爷当初入驻奉天,下了那么大的工夫稳人心,搞交际——才有了今日的东北王。咱几个也不能操之过急。”
可话刚说到这里,细心的姜诚突然注意到,蔡远明表情有异。
“你咋了?”
海平川刚问出口,姜诚把身子稍稍往椅背上一靠,冷着脸回望他数秒,把这贼老二瞅的是直发毛:“你俩,咋都冲着我来了?”
“咳咳我可啥都没干啊!”
说着一阵目光闪烁就想躲,姜诚越是确定想法:“你这人,是不是收他们钱了!?”
海平川半张大嘴,蔡远明却干脆装上了死狗,姜诚长出口气回瞪他道:“说,收了多少?”
蔡远明苦脸:“你他妈……哎!还真,还真是啥啥瞒不过你的——也没多少,就这数,”
说着,对姜诚比划了一个数字,挠头又道,“都说是孝敬的——还送了俩女人过来!嘿嘿你俩别看我,女人我可真没要,你俩也知道,我哥正还张罗给我老家说亲呢,我这,”
他话没说完,姜诚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站起:“他妈的!之前我早就说过,进城来咱做不得李自成,收了这些孝敬钱,吃人嘴短还能……”
哪知蔡远明面对他的怒火也是毛了,往前跨了一步道:“姜飞澜,咱说话要讲点良心了——”
“要往从前了说,你还不是靠着蔡家才起事的?大平庄才是你的根儿!”
“要没小娟保你,要没我和大哥背后挺你,你能有今天?”
见两人都红了脸,海平川赶紧上前劝:“我说都是兄弟,可吵个啥?可不能生分了啊!”
本是劝慰,但蔡远明听着反而更是怒气冲天:“你充个啥好人?你妹妹还没嫁过来之前,就是眉来眼去的——”
“后来有好处不还是你海家罗得多?我们分着啥好了?”
“小娟那心性真是受啥委屈她能讲?我这就收了一万,逮着这点事就没完没了的,是想干啥?”
听他声音越说越高,姜诚反而森然冷笑,双眼直勾勾盯着他:“我姜诚不想干啥——你想干啥不如讲讲?”
“是打算给你妹妹出气……因为我没让她做大妇?还是气我放钱放权都是给海家,没往大平庄贴补?”
他的话是层层递进,而且说话声音越显逼人式的审问。
反而如此,蔡远明却面露胆怯,可他很快又强作一副理直气壮:“我——不想干啥!”
“就是,就是觉得不够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