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按着披肩优雅地往前一探，似要跟他争论，姜诚却先抢话道：“嗐，咱也不说笑了！凤至姐，咱其实也是没辙才请了你来！”

“你也瞅着了，我那大妇蕙心有孕以来身子一直不爽利；而且小娟人没了，家里治丧……这黑省军情急至，也得全靠她一人儿打理。”

“雪儿呢，再有俩月也要临盆，总不能带着她去——可是这不带个女眷，我这哪儿能敲开他冯家门啊？”

于凤至还没答话，此时的张廷枢正凝望车窗外士兵们整齐奔跑，扛弹药箱推大山炮的景象，听到他这话立时把头回转过来：“什么，冯家？你说的哪个冯家？”

瞬间的错愕，张廷枢脱口而出：“你不会是要找冯德麟去吧？”

看着于凤至也是稍显泛白的脸，姜诚故作高深一笑：“怎么？不成么……”

说完这话也不多解释，而是神色慵懒的把身子坐正；细长的手指划过侧脸邪气一笑。

“不是吧！现在谁谁不知道冯家接连栽跟头——若不是帅爷作保，他冯老三都死在京城了！你，你现在去找他，不怕被连累么？”

姜诚没答。

已经都跌到底了……此时的冯家除了各自身家性命之外，还有什么？

但历史的走向告诉他，现在跟对方来往，就跟现代股票抄底差不多——

说的再明白点，按张大帅对他冯家的待遇，这只“股票”还是值得拉拢，而且此刻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有用的时机！

见他不说话了，张廷枢却也无奈了，把身子往车座上重重一靠：“你個疯子！咱家哪天非得给你玩死。”

姜诚又是一笑：“二哥，你还不信我的吗？”

说完这话，他又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行了不说这个了……二哥，兄长那边近日可有信儿么？”

“跟英国佬谈的怎样，他们愿意把咱的船放行了？”

张廷枢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还是认真回答：“兄长昨日就来过电话了——”

“一切谈的都还算顺利，深蓝鸢尾号属于咱们的东西已全部清关完毕……如果日子没记错的话，前天夜里已由青帮亲自押送，由铁路转运向四平来。”

对于他的吉林部队而言，这首批坦克可以算的上解燃眉之急的神兵利器。

但姜诚并无过多惊喜：这都是意料中的事，一战已全面停火，各国大佬除了齐聚欧洲在谈协议，另外对外继续扩张是肯定的。

东北这片广袤土地不可能不入他们的眼睛，用资源去捡军剩以及换先进科技发展自己，一定能让他的实力扩张进入坐火箭的速度。

“兄长和姐夫出马，就是非同凡响啊。”

姜诚从倒车镜回看张廷枢还有些忐忑的眼神，又哼哼笑了两声，“放心吧二哥，我心里有谱。”

说话间车队已拐出了督军府的正街，往长春城外飞速驶去。

整个城市都在备战，乱中有序的城防正在卸下军用物资，加固城墙和前哨炮楼等等……

刚刚升任内城防御的黄永安紧急征调了几千民夫，正在用最快的速度沿着各关口要道加固工事——

长春，不，乃至整个吉林都知道又要打仗了，目前在姜诚掌握中的几个城池都在备战。

他们抵达四平差不多已是第二日清晨……冯家并不知道督军大人的到来，此时一个护院模样的壮汉用扫把清扫大门口，见着大批车队戛然而止，顿时愣在当场失神。

他家老爷当年倒也是风光过，后来跟头是一路跌，从郑家屯跌出去后就再没爬起来。

若不是现在吉林的代理督军姜爷收留他们，容他们在四平安家，放眼整个东北……还真找不到这么个落脚处。

“怎么，怎么来兵了啊！？”

护卫们扛着枪前呼后拥，整齐的脚步把院子里的俩婆子也吸引了出来……见这一个个严正的军容，这三个冯家的下人都吓傻了。

又出什么事了？

老爷这被放回来，还没多久时间啊！

姜诚戴着军帽拉进披风，在他军靴着地的时候，全体军官呼啸敬礼。

街道上本不多的行人们哪儿敢靠近？隔着老远指指点点说是来了好多兵，那边人家是惹着啥事了云云。

“这——是，是姜爷？”

冯德麟的管家高顺也给惊出来了，眯起老眼一瞅发现是姜诚，松了口气之余慌不迭地跑上来，“哎哟，真是啥风把您这位贵客给吹来了？”

“快请，快请进！”

点头哈腰着一路引着他们一行往进走，一面绕过照壁后对前院忙活的一个丫头喊：“快去给准备点心和好茶，要最好的茶——咱老爷的贵客到了！”

冷冷清清的前厅一片寂寥萧索，哪里能看得出半点主人曾经的飞扬和富贵？

几人落座后姜诚四面一瞅，露出了在蔡婵娟去世以后，再没见过的温和笑容：“别忙活了，就是跟大少奶奶回四平有些公务……正巧路过冯三爷家，就一头拱进来讨杯热水吃。”

他这一番话倒是留足了余地，却也把张家少奶奶的名号打了出去——免得他冯德麟找什么杂七乱八的理由避着不见。

高顺倒是精明，但这层用意他却没想到。

与姜诚寒暄了几句后，精致的茶点送上来，他赶忙与三人说先请宽坐，自己进去通报一声。

待他一路小跑着去了后敞，张廷枢微微偏过身与姜诚道：“我说，这三大爷也真够寒酸的——以我对他的了解，家底可不止这点儿啊？”

姜诚无声一笑。

要按年纪座次冯德麟在老张前面，要按发家来说，他更是大帅的“引路人”——在八角台多年经营保险队，加上当年兵多将广地盘多，财力不丰厚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是学会了低调做人行事了。

“等会儿见机行事。”

姜诚轻轻端起茶盏，左右各自探了眼于凤至和他，又道，“记住一条，有关前线战事的事情，你俩都不要多话。”

来的路上倒是聊了些到了冯家的话题，可两人依旧没谱。

毕竟听姜诚的意思，是打算请冯老三出山；

但整个奉军都知道姜家曾经是冯德麟的下属，而且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