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广志手上拿着这张密密麻麻的电报纸,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他就知道这事情要坏,先前的“蒲公英计划”被那个姓姜的识破,而且就目前为止看到的情况——
宽城子日属地变如此乱套,就是这個该死的姜诚搞的!
而且,今天还……
“长官?”
幕僚的低声呼喊,把铃木广志从失神间喊了回来。
“怎么。”
把这张倾注了满满愤怒的电报纸,悄然放在手边的公文桌上。
他还在故作镇定,当然他也没办法不这样——
连串的事情出的太多了,现在连侨民都翻天了,再让下属们觉得有什么,再对他这位长官生出什么不敬重之类的心思……他可就不是两面夹击的问题了。
“铃木长官,领事馆的大川正雄先生来电话了……”
幕僚低着头,根本不敢回看这位几近发狂的长官的眼睛,“他,似乎已经知道侨民们的事情了。”
此时的铃木广志,发出一声近乎于崩溃的低吼。
…………
两个多小时后,铃木广志换上了便装,只带了两个近身的护卫,悄无声息地从宽城子车站的日本军营后门溜出。
这小子可真是绝,在得知本国领事馆了解到宽城子爆发的血案后,竟然偷偷把所有的金银细软等等打包,带人就打算这么跑了!
都是这个可恶的姜诚害的,自己明明是陆大毕业,身负惊天大才的帝国军人;反而接连中了这该死支娜人的诡计,以至于都督府和领事馆都要找自己的麻烦!
现在南下的松下秀树还在青岛打仗,这要是等他回来了——自己可不知道有多少敌人。
还是趁着谁都没反应过来,赶紧的开溜吧。
去哪儿?
日本是肯定回不去了,先南下去沪上吧,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搞到去欧洲哪国的船票……呵呵,就凭自己一身的才学能力,总有容身之地的。
可他这鬼鬼祟祟的举动,早就由活动在日属地的“雪狐”觉察了。
“娘的,之前搞什么狗屁蒲公英,把我和弟兄们弄得可没脸,现在说跑就想跑?”
这回盯着日军营的行动,是由张廷枢亲自带领的。
眼看着那小鬼子鬼头鬼脑的带着人要跑,二公子撇嘴冷笑,旋即对左右弟兄抬了抬下巴:“就要铃木,剩下俩拖巷子里宰了!”
一声令下,几个特员便分散跟了上去。
就像上次绑那鬼子医生让他“携带病毒”回去一样,几人也是紧随到暗处便下了手。
大约二十分钟后,被五花大绑捂着嘴的铃木广志,已带到了监狱的地下审讯室。
当然,打是没准备打他的,可是也绝对不会给他什么太好的“待遇”。
光溜溜的房间里,从房顶地面到四面墙全是厚实光滑的洋灰抹就,除了墙角一盏昏黄的灯光什么都没有。
等倒霉的铃木广志彻底恢复意识后,吓得整个身体都冻结僵硬。
这是什么地方……明显是个监牢;但,是什么人把自己打晕弄来这里的?
有关昏迷前的记忆因为极大的惊吓,几乎已完全丧失——特高课?
像是他们的作风。
没错,一定是他们!
就在他整个人凉了半截时,一直在他认为的“刑讯逼供”之类的都没出现。
他人就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也没人给他提供食水什么的?
难道,特高课的人,已得到了上面的命令,要把自己饿死在这里吗?
这,还不如福岛长官说的,让他自裁剖腹!
就在饿得头昏眼花,几乎已经丧失了全部意识时,铃木广志从绝对死寂的环境中,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
他甚至根本分不清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的有人来了……但很快离他很近的大铁门发出咣当一声响。
门开了。
是真的有人来了。
铃木广志强撑着一阵阵炫目眼花,刚把眼光转过去,这俩进门的人便发出一声叱骂:“他妈的小日本子咋还一股屎尿味?”
另一个却讪笑两声说:“饿了两三天了,没给吃没给喝,居然还能给自己裤裆里拉尿一堆……看来还得再饿两天啊?”
突然意识到这俩人说的居然是中文,铃木广志涣散的精神刷地一下聚拢,登时圆睁双眼:他们身上的制服是纯黑色的,材质细密且厚实;
第一眼看上去,这裁剪合体的军服相当精神。
尽管搞不清楚他们是干什么的,是哪里的士兵,可他们的语言无疑是中文。
“可恶的支娜人,你们居然敢绑架帝国的军人。”
来火的铃木广志脱口而出,可他嘴里塞满了臭袜子烂裤衩,现下低吼出来的这番话,成了一片支离破碎又毫无意义的呜呜声。
“哟呵,我看狗哥你说的有道理哈,是该把这厮再饿上两天哈哈。”
那个发笑的年轻士兵听到他说的更是乐不可支,但被他称之为“狗哥”的却又说:“行了行了,赶紧给带过去,咱爷还等着呢。”
对话间,他俩拖着这倒霉蛋,在昏暗的地下室走道内七拐八绕。
很快把他拖进了最深处的大房间,狠狠把他往地上一丢。
重重地摔在地上后,铃木广志很快发现四周尽是各种可怕的刑具,尤其是那些满是倒刺的狼牙棒上,居然还淋漓着鲜血。
而他很快看到了鲜血的来源处——
那人他认识,是他派出去的士兵,要他把一些病人的床品乱扔在长春的贫民窟里。
心底猛地一寒,铃木广志很快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姜先生,您这是干什么?邀请我过来,除了看你审讯犯人,还……还把我大日本帝国的军官绑架来!?”
是他最不想见的人,大川正雄。
时下,这位奉天领事馆的领事先生,正把一脸不满,对向正对面翘着二郎腿的吉林督军。
“哎,大川先生,您要是这么说话的话,姜某就实在不会接了。”
面对他已经不快的情绪,姜诚反而是闲情逸致般换了条腿,以一个不那么庄重的姿态斜睨了铃木广志一眼,转瞬又把目光投向身旁落座的张廷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