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姜爷您是打算离间曹吴二人……然后借机往秦皇岛伸手?”
“此计倒是甚妙,如果用成了,把曹三儿吴秀才一旦离心,咱们就有插手秦皇岛的可能,彼时我们再和洋人合作,走秦皇岛的话还是相对安全。”
但是这话说完,王俊山自己都有点没谱,“不过这话看怎么说了——”
“虽说这吴子玉拥兵自重并不冤,在直军之内更是因屡建奇功飞扬跋扈,但他对曹三儿可是一直忠心耿耿。”
“咱们出这一趟,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挑出问题,恐怕也不是件容易事。”
郭希鹏也是接话道:“可不咋的,连我这粗人都听说过,曹三儿连他两个弟弟都不信任,大权重兵几乎都在这个吴佩孚手里,”
“他有多信任他这玉帅,是人尽皆知——应该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被离间的吧?”
姜诚一笑。
懒懒翘起二郎腿掏出烟盒与两人散烟,待慢条斯理地点上,他才是双指斜撑着太阳穴含笑道:“你俩说的,也是也不是。”
“我确实是想挑拨离间,让两人离心离德——从而有可能往秦皇岛安插咱们自己人。你俩想想看,咱杨参谋长在京里呆了大半年,人可是没闲着的。”
俩手下听到这话皆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神情依旧有些难懂。
“所以你俩也都想到了,这其中最关键一环,就是曹三儿和吴子玉之间的关系。”
姜诚缓缓抬手把纸烟就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冷笑着撩起眼皮凝望二人,“我可从来没想过能离间曹吴二人……这曹三儿别看在北洋里有個诨号叫‘傻子’,其实背地里有多精明连咱帅爷都门清。”
“他最是知道,离了吴子玉,手底下的这群烂番薯臭疙瘩的,一个能干事的都没有——所以在吴秀才真正显出利爪之前,他就是没办法的办法,也得靠他打天下。”
王俊山郭希鹏彻底被他搞蒙了:“那这……”
姜诚又是一笑道:“我今天出这一手,就不是为了曹三儿,而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尤其是他那两个弟弟。”
“想想看,南方战场少不得他吴秀才,此人只能功劳越来越大;以他跋扈的性格,早已在直军内惹了大票的政敌,再屡建奇功必会遭更多非议!”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根本不是在曹三儿身上下手,而是给他那些幕僚上上眼药——接下来吴佩孚功劳越多,非议也就越多,他曹锟也并非秀才的一家天下,为了安抚其他人,就算再信任他吴秀才,也得来点实在的安抚安抚手下。”
“他必得调离京畿之地,也就无法把控秦皇岛;到那时靠着咱们杨总参,在秦皇岛买通几个自己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姜诚这一手连环用计,把两人说的眼光一亮,尤其是王俊山更是佩服到了极点:“姜爷您这一手妙啊!我早就听说曹三儿的弟弟曹锐不服吴子玉,在保定的时候便已犯颜多次——”
“如今这么一计用上,曹锟心里就算再明白吴佩孚有用,也得为了其他人的不满把他调离天津周边了!”
姜诚笑了笑,把手上抽完的纸烟狠狠压进了烟缸内。
这计虽然下的巧妙,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东北的几大海港,差不多都在日本人的把控中——就说这次七月勇者号,十有八九得被他们狠宰一刀才能顺利出港。
洋货,装备,还很有可能因为太招眼,被鬼子盯上……这些可都是本不该有的麻烦。
而往后呢,尽管可以给秦皇岛“埋根下药”,总也是几经周折。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越来越冷:
我姜诚,必得弄到吉林自己的出海口了。
…………
北上的列车刚刚抵达奉天火车站,张作相杨宇霆以及在奉天的海平川,齐齐带着大队人马前来迎接。
“飞澜,真是一路辛苦了!累了吧,我今天包了老毛子开的大饭店,给你和众兄弟们接风!”
杨宇霆最先迎上来与他握手。
前来接站的几人之中,要数张作相面子最大,在奉军之中地位也是最高。
可他还没发话,这姓杨的却抢他之前,与姜诚伸手相握,“看这一脸的倦意,亲自跑关内这一趟真累坏了吧?”
毕竟是大帅看重的人,姜诚也不怎么好驳他的面子。
但身后紧跟的张作相海平川明显各露了情绪,姜诚旋即计上心来,与他右手轻轻一握,寒暄两句便攥着他手走向张作相:“爸!怎还劳您亲自来接我,这么热的天气还是您最辛苦。”
“走走,既然咱参谋长摆了宴席,我也就借花献佛请您一道也解解暑。”
他这话说的直白,把自己忝列后辈的位份上去,也就抬高了张作相的面子,还没怎么给杨宇霆下脸子。
“呵呵,这话我是爱听的——好了好了,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这一路也累坏了,赶紧上车吧!”
张作相的脾气在奉军中是出了名的好,得了个台阶下专属就让这事过去了。
姜诚却始终紧紧握着杨宇霆手不放,竟是摆出副亲昵的样子一直扯着他进站出门,反倒是把他给搞尴尬了,连忙拽手出去跟参谋部的几个下属同坐一辆车。
“这个杨宇霆,算是梅开二度,居然还没收敛他这个心性。”
姜诚刚上车,就对着张作相和海平川露出副厌恶,甚至还从内兜里掏出白手帕来,低垂眼眸轻轻地擦了几下手,“爸,我这也没在奉天待,耳朵一直也都闲着……”
“这杨宇霆,最近有没有行什么僭越之事?”
姜诚心里明白,杨宇霆和郭松龄虽然都是极有才华之人,脾性不同但归根到底都只是能用不能交心之人。
海平川今天在副座,而与姜诚并排后座的张作相却幽幽望着车窗外,似乎并没有听到姜诚的话。
“孩子,你这回去关内,嗅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了没有?比如,直皖两家间……”
张作相没回头,语气平静到毫无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