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就是鬼子,目光短浅也就只能看到面前这一点事了;
不过,这小子是怕死了上军事法庭,除了来找自己,恐怕也是没啥招了。
姜诚垂了垂眼睑,做出一副懒怠的神情。
两天前,他就安排孙正楠见他,具体搞搞清楚这小鬼子打算干什么。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小本子见了孙正楠杨玉成后,就像没开口的葫芦,啥啥一股脑闷着不开腔。
嘴里叨叨的都是些没营养的马屁,把吉林上下挨个夸了一遍,却没说什么点子上的东西。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见着他投靠的异国主子,铃木广志开始了大吐苦水。
先是表明,宽城子车站被安排了两个参谋本部的政敌,他手下好用的下属,也都被纷纷调离原岗。
然后军部,特别是福岛安正,就想抓了他当替罪羊。
“姜将军我实话实说,福岛那個背信弃义的……之前他把我安排在郑家屯,多次挑起事件找你们的麻烦;”
“另外,蒲公英计划其实也是他一手策划的,我坦白,病毒都是他安排医学院的人找来的——”
“他不仅要给你们长春的新生政权添麻烦,关键还再三要求过我,让我去抓几个感染伤寒菌的底层平民,交回去给他研究!”
听着他一点点把问题都推到了自己旧主身上,姜诚无动于衷。
真正让他愤怒的,是这些可恶的鬼子。
在他的角度看,他们的混账程度全虐杀了都不解恨,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小鬼子的恶毒了。
啪!
不动声色地擦着了火机点烟,这玩意还是瓦西里手下的那个小兵送他的……温暖的火焰骤然照亮了阴郁的脸,他缓缓地吸了一口。
“铃木先生,你在松下青岛作战时,接替他管顾整个南满线……我想,”
说到这里,姜诚骤然把目光抬起死死瞪着对方,“我这次遭遇暗杀,你不太可能不知道吧?”
“最少,这些暗杀者,也是与你这个总指挥通过气吧?”
像是一盆冰水猛泼到炙热的火焰上,原本说的神采飞扬唾沫星子横飞的铃木广志乍然涨红了脸。
看来他是知道的。
姜诚平静地把纸烟叼在嘴里,缓缓从沙发上起身。
动脉受伤的他走路并不太稳当,但脚步却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军人独有的坚定。
抬手,轻轻拍在不断抖索的小日本肩膀上,竟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姜……将军……”
听到这声明显带有恐惧的回应,姜诚感觉的到他心底的不安。
冷笑低垂眼睑,他夹着烟绕了这货半圈,在他面前站定:“铃木先生,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吧?”
乍然惊出一身汗来,这位鬼子军官像是过电似得猛然跳起,紧张地回望过来:“姜将军,我……我确实是知道的!”
“可这事实在是太大了,我,我不敢,不敢。”
姜诚抽了口烟,对着病房里变得咬牙切齿的叶海韩明做了个眼色,又把眼光转向面前的鬼子。
“说说吧。”
姜诚把抽了半截的香烟,狠狠压进烟缸里,“不管你在这件事里起了什么作用……姜某既往不咎。”
铃木广志很清楚他自己的处境。
面前高高在上的吉林督军确实不敢把他怎样,但时下他真的把自己弃如敝履,那么他的后果也必将相当悲惨。
对视。
短短两秒钟,铃木广志便已经确定心迹:
自己也是存着满腔热血来到华夏,就是为了帝国和天皇效命。
可现在,连带他的上司,都要把他往死里折腾。
加上先前町野武马对他多次游说,现在的铃木广志越是确定,与其继续为这个已不在乎他忠心的帝国效命,
不如跟那位日本顾问一样,投靠姜诚,多换点金银……大不了将来去东南亚!
“姜将军。”
铃木广志深吸一口气,“我坦白!”
这话说完,他打开了话匣子,把整个刺杀行动的动机目的,还有整个计划等等一并都说了。
确实如同姜诚所想,福岛安正认为自己很难控制和拉拢……未来必然会成为帝国统治南满的极大障碍。
老鬼子们打算刺杀姜诚,继而拉拢吉林的继任者。
“姜将军……现在贵军之中,恐怕有很多对您不利的声音;”
既然都归顺了新主子,铃木广志当然要为他上心,“军部普遍以为,张景惠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就是说,身在总参部的讲武堂同学柴兰书向他透露,之前杨宇霆接到多封联电,就是有关他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密情的?”
姜诚疑窦顿生。
他跟柴兰书的关系还算密切,能得到消息,也多亏这位同学向他透露。
日本人的消息居然比他还快?
已是如此深入的渗透了吗……
而接下来的消息,更令姜诚愕然。
是菊池武夫把信息递出来的。
“这个家伙,究竟是哪一头的?”
姜诚不由双眉紧蹙。
他和町野武马都属参谋本部——怎么现在,居然给军部出上损招了?
隐隐嗅到了极大的危机。
别看两拨鬼子很多政事存在分歧,但瓜分华夏的心却不约而同。
如果他们因为北上西伯利亚,达成除掉他换人的共识……对于他可是个极坏的消息。
“铃木先生,你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于姜某有极大的意义。”
姜诚做出副由衷感谢的表情,“你我日后,必当合作愉快。”
听到他这番话,一直以来都惴惴不安的小鬼子,终于是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
但他很快又不安了起来:“那我怎么办,现在……福岛长官可想尽一切办法,想让我去做那个顶罪羔羊啊!”
姜诚回望着他,忽然露出了笑容:“这还不简单吗?”
“姜某白送给你一个功劳,不就结了吗?”
“比如,打通南北满铁的修筑权,你看这个,能让你保住小命么?”
铃木广志登时双眼发亮!
之前町野武马这些人全部加起来,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解数,想打通这条沟通东三省的命脉线。
但三番两次,都被这位年轻的督军和大帅巧妙回避,直至现在都毫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