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自家岳父,姜诚和张廷枢同时回身,连忙往房门方向快步过去。
可几人刚过迎接,眼里的郭茂宸就只是挑了挑军帽稍一欠身,竟从张作相并肩的姜兰轩身边偏身过,腾腾快步就离开了。
“好家伙,招呼也不打一声说走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东三省的总司令是他咧!”
毕竟当初在讲武堂之时,张作相就是他的老领导了;没想到再次见了,这货还是这般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辅帅就算再好的脾气也有点忍不住了。
我还真巴不得他一直目中无人,心下暗笑着瞥过那位傲慢者的远去背影,姜诚马上撑出一副笑脸:“哎呀我说爹,您这也是……身子养好了嘛就从九台赶过来?”
“我们几个还商量着,这一两天的过去看看您呢!”
上次鬼子炸毁铁路偷袭,张作相在车厢里被炸伤了头,一直在吉林府周边的九台县城养病。
“我也是这么说的,喊他别折腾了——”
姜兰轩把军帽摘掉递给紧跟身后的杨弘,转而抬头看着了李石头,特别是注意到他的军衔后,竟是微微一怔。
见着老上司,这个脾性率真的军官马上笑得坦诚,迎上来便寒暄了几句。
姜兰轩只做一笑,而张作相却是由何永清扶着进门落座,歇了一气才又道:“你说我这不来能行么?”
“雨帅快把我们俩可骂死了——你说你这好好的招那鬼子作甚?还好啊,帅爷赔了俩钱儿,再加上联合出兵这茬子事,才没出啥乱子。”
姜诚知道他肯定会提这事,当下也就笑了笑搪塞过去,转而又道:“北进的先头部队30师,已由超六主领前往珲春集结……日军的仙台师团也已由朝鲜开拔兵至,”
“不日,在其海军登陆海参崴的情况下,将全线推进——爹,27师是不是也会立刻跟进?”
作为联合出兵的奉军一支,张作相的兵马势必会拉进驰援……但具体作用有多大,姜诚是真不好说。
“嗯,我今儿这过来,就是来跟你商议此事。”
张作相斜身倚靠在沙发上,“正好廷枢也在,我便把我的想法一说——”
“我这思来想去啊,27师从奉省沿线开拔而来,到底是千里奔袭兵疲得很……与其如此,不如从黑省二爷处调兵前来,与主力部队夹击海参崴。”
心底猛地咯噔了一下,姜诚漆黑的瞳子掠过几丝不自然。
好家伙!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狐狸的意思啊?
之前说好了奉省共同出兵,咋個我姜诚刚刚派出主力部队,你们这就走马换将拨了吴俊升来帮忙?
眼看姜兰轩的表情也有几分不自然,心想着必然老爹已是提前知道了不说,且应该是无力回抗此事。
好你个老狐狸,跟我玩钓鱼是吧?
姜诚心里说不出的火,目光很快变得不善起来。
张作相也明镜似得,当下继续说道:“牡丹江,海林等此时也是兵强马壮,与联军一同夹击必定事半功倍,且……”
张廷枢却听不下去了:“爹,您就挑明了说吧,我二大爷是出多少人吧?”
“牡丹江,海林……就算再加上宁安这些地方,加起来可有一个旅?”
姜兰轩微怔。
说真的,他还真有点担心儿子又犯了老毛病,毛毛躁躁地把亲家给得罪了;
没想到竟是张家二公子把话给挑明了,而且话还说的很不客气——
不会是唱红白脸吧?
就在姜兰轩默然忖度这事,张作相反而脾气又来了:“你讲什么?就算是我与雨帅建议,真正下令的不还是上峰?”
“既然是上头的意思,有什么言三语四……”
张廷枢合抱手肘往椅子里一跌,口气顿时严厉起来:“爹,您这也别跟我们几个后辈小子打哈哈了,我二大爷究竟出几口子人吧?”
姜诚已经开始从口袋里摸烟了,但对着老爹和岳父,他这位吉林的一把手,还是保持着相当的克制。
不过他最想问的,张廷枢也已经问出来了,他也没什么必要多此一举。
显现出几丝倦怠低眉点烟,但姜诚长长地抽了一口后,恢复了作为一省督军姿态,冷然回望着已有些尴尬神色的张作相。
“这话……”
眼看着姜兰轩也把询问式的目光转向自己,张作相还是为难地回答:“目前吧,是先头部队……一个旅。”
看吧,我就知道。
姜诚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乖乖,只有一个旅,也太少了吧!”
大伙表情都不是很好看的时候,向来直来直去一根筋脾气的李石头又是最先表态。
姜兰轩抬头瞪过去,吓得他赶紧低头闭嘴了。
“话糙理不糙,石头这话正是我想说的。”
都是这种局面了,姜诚不觉得还有必要给谁留面子,“恐怕,还是那种两团编制,装备奇差的部队吧?”
“牡丹江的那个守备我知道……爸,那人您也认识,以前崔叔的副团长张江清。”
此人当初在崔应贵手下便不服气,姜诚协同吴俊升在四平剿匪期间,他便因政见不合带兵避战。
崔应贵被暗杀后,他的徒弟王俊山不久归顺了姜诚,而原部队则被张江清收编,一直驻扎黑省南部的军事重镇牡丹江。
“二大爷,心里应该清楚他跟咱飞澜政见不合吧?”
张廷枢竟有点咄咄逼人了,“他可真有点意思,部队没给足,带兵的还跟咱飞澜有意见——”
“这是派了来打仗的吗?我看是给超六兄和飞澜添麻烦的!”
张作相被这不留情面的二儿子气得拍大腿:“廷枢,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也一直都在说这是先头部队……本身一股脑地陈兵边境,战略意义并不大,而且一旦后勤保障跟不上,再多的兵,”
后面的话,姜诚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话里话外都在为吴俊升做辩白……其实他自己也看得出来,对于出兵西伯利亚这事,他的二哥是完全没兴趣的。
“我说爹,咱就挑明了说吧,”
把抽了半截的烟狠狠压进面前的铜烟缸里,姜诚干脆直截了当了,“帅爷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