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口从甄氏借取的大铁锅在锅底烈火的烤制之下，将锅内米粥的香味远远的飘散出去。

早已经饥饿难耐的数千流民都一窝蜂的涌了过来，纷纷争抢，拥挤着想要来到锅前率先分得米粥。

但是这些人却被奉了中山郡守命令的卫兵们牢牢控制在吕衣划定的范围之外。

吕衣招募流民回九原和马邑也能分摊一些中山郡的压力，因此中山郡守不仅同意了他招募流民回去建造坞堡的请求，甚至主动派遣了卫兵前来执行秩序，打定主意极力促成此事。

这些流民各个面黄肌瘦，手脚无力，岂能敌得过精力充沛面色红润的卫兵？

这些卫兵不过五六百人的规模，但是却轻易的将数千流民控制在大铁锅十丈之外，没有任何一个流民能够突破他们的封锁，连吕衣准备动用的二百個伙计都没有机会出手。

这些粮食对这种数量的流民来说，只够维持两三日，吕衣自然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喂饱。

他见局势得到了控制之后，立即越众而出，向慢慢安静下来的流民大声说道。

“我乃九原吕衣，想必你们之中若是有并州之人，或许听闻过我的名字。”

“我这次并非是每日的施粥，而是为了招募愿意跟我返回九原或者马邑，建造修缮坞堡的流民补充体力而设。”

“我向你们承诺，只要愿意跟我走，并且愿意听从吩咐，努力干活不偷奸耍滑，我吕衣就保证你们在干活期间天天有一口饱饭吃！”

吕衣一言立即在流民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感情这吕衣不止是要施一次粥，而是要给他们长期的饭吃。

虽然没有提及工钱，但是对现在每日在饥寒之中挣扎度日的流民来说，每天只要能给一口稀粥喝，就足以把命卖给你，还要谈什么工钱不工钱的。

为什么四年多后张角的一声振臂高呼，天下数百万人群起响应，几乎达到了全民皆反的地步了，这就是其中最大的原因。

饭都吃不饱了，人都快饿死了，你来和我谈什么忠君爱国，不是扯淡呢吗？

汉人即可以是天底下最勤劳本分的顺民，也同时可以是天下最不畏死的暴民，敢于和一切强权拼命！

吕衣见演讲的效果不错，又继续补充了起来。

“不过你们这里足有五六千人之多，我吕衣家小业小喂不饱这么多张嘴，我最多只能招募一千人规模的流民，而马邑张氏也最多可以招募五百人！”

“因此，如果有愿意靠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挣一口吃食的，就一个个排好长队，由我安排的管事来挑选，只要通过选拔，就可以来这边喝粥！”

“但是，如果有不遵守秩序者，或者欲趁机煽动作乱之人，太守大人也有令在先，不仅没有一口粥喝，还要被抓住问罪，带头者格杀勿论！”

原本还激烈争挤的流民听到吕衣的警告，这才稍稍恢复了一点秩序。

吕衣见状立即称热打铁，安排手下两百名伙计加入了维持秩序的队列，将前来应招的男性流民们分成五条长长的队列，并且沿着队列来回巡视。

一旦发现有插队者立即会将其重新赶回队尾，若是有闹事者更是直接抓起来，交由中山城的卫士处置。

如此好半天之后，场面才终于得到了控制。

很快，第一个流民就经过卫士和伙计们的准许越过人群来到了吕衣的身前。

“你是哪里人？”吕氏先是观察了一下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体情况，接着便温和的问道。

“启禀老爷，小民是河内人士，因为闹蝗灾，便跟着大伙来富裕的冀州讨口饭吃，还请老爷发发慈悲将小人一家收下吧，我们愿意生生世世做奴仆报答老爷的恩德！”

那中年男子闻言立即就哭着想要给吕衣下拜磕头，却被吕衣制止住。

“无须如此，你若能达到我的标准，不求我，我也会收下你，若是你达不到标准，即便下拜我也不会收你。”

“我且问你，你会什么活计？你家中有几口人？”

“启禀，老爷，小人是种田的好手农闲时也曾去县中大户家中干过砖瓦活，家中还有老母一人，儿女三人，我妻在流浪的路上生生饿死了。”

中年人闻言立即老实的将吕衣的问题一一道出。

“有砖瓦活经验，倒算是达标，只是这拖家带口的数量也太多了……”吕衣闻言眉头一皱。

大汉生民五千万，若再加上逃籍、奴隶和依附于大族的佃户的话，更是不下于六七千万之数，吕衣如今这点家底可经不住折腾，救不了太多的人。

按照吕衣的预期，他只能将目前手上的力量精打细算，尽量先救助一些能救助的过来，有自食其力能力的人。

因此，拖家带口的人数就不能太多。

一夫一妻带着三个儿女，或者一个壮男带着父母或者是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孩。

这样的话，吕衣除了喂养一个壮年男子之外，只需要额外再付出一个壮年劳力的口粮就能养下他们的家眷。

这中年流民虽然身体瘦弱，但是只要养几个月就是一个壮劳力，可是他却拖着老母和三个儿女，负担太重，若是吕衣受了他就对其他人不太公平了。

吕衣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长叹一声，刚想要温言婉拒他，忽然心中有感看向人群后面的妇孺群中，那边似乎有一个老妪带着三个小娃娃正在一脸焦急的看向自己。

虽然几人相距有点距离，但是吕衣视力过人，却将他们脸上的担忧害怕和希冀一一看在眼中。

他复又转过头来看向自己面前老实巴交，带着渴望的中年流民，沉默了一下，最终说出口的却是同意的话语。

“你被招募了，带着你的家人过去登记完就能喝粥了……”

说完，吕衣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对自己的恼怒。

为何老是如此心慈手软？这样下去将来怎么能成就大事？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小人一定努力劳作，必不会辜负老爷的恩德……”

那老实巴交的中年流民不知道吕衣心中的想法，立即欢天喜地的冲着吕衣纳头就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