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语气轻佻,但是许劭却未动气,反而一脸严肃的走上前去,盯着曹操的脸目不转睛的查看了起来。
“嗯?”
许劭光看还不满意,居然还开始伸出双手不停地在曹操的脸上摸捏了起来,一边相面还一边啧啧称奇。
“汝这相士,看面就看面,为何如此做派?”
方才还有些轻佻的曹操却许劭看的有点发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脱离了许劭的咸猪手。
“所谓观气、看相、摸骨三者一脉相乘,皆出自周易,乃圣人之绝学,老夫侥幸粗略一二,议郎之相貌世所罕见,让老夫见猎心喜不觉唐突了些。”
此时,许劭经过片刻的功夫之后,已经摸清了曹操的路数,不由恢复了常态,对曹操拱手笑道。
“哦?世所罕见?”
曹操闻言也来了兴趣,微眯起双眼斜睨许劭道。
“不知,某之面相,许相士可否探查清楚?”
“已然清楚!”许劭闻言淡淡的点点头。
“有何说法?”曹操微睁双眼对许劭连连追问。
“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
许劭舌绽春蕾,语出惊人,让首当其冲的曹操都忍不住连退三步。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但是曹操到底是王者之才,心胸远非他人可以度量,他只是微微失神便重新恢复了理智。
“哈哈哈哈,许相士此评语甚合吾意,这一百金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说着,曹操一改故意而为之的轻佻,对冠服略做整理后,郑重其事的来到许劭面前深施一礼。
“多谢许相士赠言,曹某今日不虚此行了,只是这赠言……”
曹操深深的看了一眼仍旧风轻云淡的许劭。
“来日便可见分晓!”
说着,曹操也不再逗留,带着几名仆人越过人群离开了此处。
“此人正邪一体,当真是世所罕见呐!”
许劭留在原地,看着曹操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呢喃一声。
“主人为何藏拙,还留了半句评语?”
他身后的家仆闻言却有些不解的问道。
“哦?看来汝侍立我左右多年,已经能略得我几分真传了,竟然还能看出我故意藏拙?”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奴朝夕待在主人身边,潜移默化之下自然能学得主人一招半式,当不得真传二字。”
那家仆闻言微微躬身,谦逊的回道。
许劭闻言不由笑道,也不回头,仍旧看着曹操离去的背影。
“既然汝已经看出,不妨试言之……”
“这便是小奴的疑问了,小奴只能看出此人命格十分尊贵,但是却不知贵在何处,还请主人示下。”
那家仆闻言却郝然的回道,显然是道行远不如许劭的深厚。
“这便是吾不愿当众说出剩余半句评语的缘由所在,若是公之于众,于其于吾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许劭闻言却长叹一声。
“不知小奴是否可以听闻?”
那家仆闻言心中好奇莫名,如同心中藏着一只猫不停抓挠一般。
“念在汝侍奉我多年,且忠心耿耿,吾便透露给汝,只是汝切记,此评语关系重大,切莫对外说泄露,汝且附耳前来。”
许劭又是一声轻叹,转过身来对其招了招手。
“必不敢违背主人之命!”
那家仆连连点头,连忙凑上前去。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只是方才吾对曹孟德看相、摸骨之评语。”
“而骨相只是人之外道,本源乃是气运。”
“曹孟德之气运非常人可以比拟,乃是王者之气!”
“王者之气!?”
那家仆闻言惊的连连退后几步,死死的压低了声音连连问道。
“高祖建汉之后,曾在死前和群臣站白马盟誓,非刘姓者不得封王!”
“此誓效能绝强,期间虽有王莽篡汉建新,但却一世而亡,由此可见此誓之威能!”
“这曹操不过是一个外姓之人,居然身负王命,莫非大汉又将迎来王莽这样的灾劫了吗?”
许劭的短短几句却蕴含着庞大的信息量,那家仆骤然醒悟之后,顿时惊骇的难以言表。
“此正是我之所虑也!”
许劭闻言不由又长叹一声。
“依照此人之气运便可得知,中原必将战乱连连,汝南虽好但是也必不能幸免于难,此次洛阳之行之后,我许氏还是远遁江东避难吧!”
“小奴已经失了方寸,全听主人吩咐便是!”
那家仆仍旧一脸惊慌,仍未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
“汝冷静一些,莫要让他人看出异样,继续开始招人相面吧。”
许劭闻言轻轻拍了拍家奴的肩膀,便径直坐到了相面摊位之上,开始继续营业。
“哈哈,许相士百闻不如一见,机会难得,既然方才那曹操已经相完,且速速为老夫相上一面……”
主仆二人声音压的极低,匆匆几言对话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见许劭坐下之后,立即又有一人带着百金前来求相。
场面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不过曹操的开场太过惊艳,以至于后来的骨相平平之人都并未引起曹操先前的喧哗。
不过许劭都是一本正经的为来人相面,其中不乏就有吕衣所熟知的东汉历史人物。
洛阳城身负大汉皇气,人杰荟萃,许多人都在后来的历史上留名,而他们为了找许劭相面也不得因忙身份。
因此,吕衣立即就从他们的自我介绍之中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这一看却让吕衣心中有些惊异起来。
原本还对鬼神嗤之以鼻的他,现在心中忽然可以理解孔夫子为何要敬鬼神了。
或许在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一些超自然的存在,在影响着世间万物。
否则的话,吕衣能魂穿千年影响和改变历史的奇迹,又是何人而为之的呢?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有趣……”
“有趣……”
看了片刻之后,明白了这许劭果然是有几份真材实料后,吕衣啧啧称奇一句,便带着吕布准备离开。
他如今的事务还很多,可没那么多空闲的功夫在这里看热闹。
但是,吕衣身高八尺有余,其弟吕布更是身长九尺。
二人在人群之中如鹤立鸡群一般。
方才隐藏在人群之中不走动之时还不引人注意。
但是如今,这一离开走动起来,便和身旁身高大多在六七尺之间的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
“是何人离开?”
正在为一名富商相面的许劭只觉得眼角的余光有了高大的背影闪过,心中一阵惊悸,连忙丢下那富商向吕衣离开的方向看去。
但是吕衣兄弟二人已经来到了一片街角之前,许劭看过来之时,只来得及远远的看到吕衣的转身时的半张侧脸。
但是,即便只有这半张侧脸也让许劭惊为天人,连忙想要越过人群追上去查看清楚。
“许相士,你这是?”那富商被许劭突然而来的怪异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便连连问道。
“抱歉,劭方才顿感身体不适,今日的相面便到此结束,将这位富商的百金原封不动退回……”
许劭对着身旁同样一脸奇怪的家仆丢下急匆匆的一句话,便着急忙慌的追着吕衣的方向而去。
许劭的怪异举动引得围观的百姓惊讶无比,纷纷议论起来。
“许相士如此急迫,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方才离开那两个人什么来路,竟然让许相士连百金的巨资都不顾,宁愿终止相面也要前去追寻?”
“莫非是哪位侯爷家的公子?亦或是某位不出面的汉室宗亲?若非如此,如何能让许相士如此狼狈追寻?”
“可方才这二人我看了,高個的那个壮硕魁梧,而稍矮的那个除了长得英俊了一些,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而且此二人身着布衣,看着也不像什么身世显赫显赫之人呀!”
“哈哈,仁兄说笑了,若是我等这样的凡夫俗子都能看出人的骨相,那还要许相士这样的高士何用呢?”
“嗯……你说的也对……”
许劭对身边百姓的议论充耳不闻,他奋力的挤过人群,向吕衣二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可是当他费尽千辛万苦,来到那个转交向那街巷看去之时,哪里还有吕衣兄弟二人的身影。
“唉呀!”
“错失了呀……!”
许劭见追了个空,心中失望不已,徒留原地捶胸顿足起来。
“主人,您这是……”
身后,那家仆匆匆追来,见许劭如此失态不由惊讶的问道。
许劭向来讲究礼仪,一言一行都十分注重。
那家仆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劭如此失态。
“枉我许劭平生以替人相面而自傲,谁知到头来贵人在自己眼前溜走,吾还不自知,当真是庸才呀!”
许劭仍旧后悔不已,重重的以拳击墙。
“那二人什么来路?竟然让主人您如此失态?”
那家仆见状心中更加惊讶。
“难道比之方才的曹孟德更甚呼?”
“岂可照比!”
“岂能并类呀!!!”
许劭见左右无人,便死死的牙低声小声说道。
“那高个虽然也是贵人之相,但是命格坎坷,结局或许不能善终。”
“但是那稍矮之人的命格还是吾平生所见尊贵之最,即便只看到半边面相也让我心中惊疑不定,已经到了惶恐的地步!”
许劭双眼无神,显然在回忆方才那匆匆一睹。
“尊贵到何种地步?”
家仆震惊不已,连忙瞪大双眼问道。
许劭却手捂住心口,良久才缓缓的失声道。
“贵不可言也!”
“什么……!!?”
……
就在许劭为自己未能相吕衣全面而追悔莫及之际。
先前在西园见到吕衣之后匆匆返回皇宫的赵忠也终于找到了张让。
“汝不在西园主持事务,何故返回宫内?”
“而且,汝如此慌慌张张,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张让见到浑身汗如雨下的赵忠,不免惊异。
“却……却有一件怪事,让吾心中惶恐之至,不知如何处置,才想要寻你商议。”
赵忠赶路赶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张让,断断续续的说道。
“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让汝如此惊慌?”
张让百思不得其解,连忙问道。
“还真让你说中了,若我没有老眼昏花的话,说不得这件怪事,当真比天还大!”
赵忠缓了半天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对着张让连连说道。
他见张让似乎还想发问,却连连伸手制止,一面小心的四处查看,一面紧紧的拽住他的袖子,向一处无人的偏殿脚步匆匆而去。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汝莫要再问,且随吾来……!”
……
“兄长,这秋老虎当真是厉害,我等逛了不过半日已经遍体生津,今日先到这里吧,且先回去清洗一番,换身干爽衣服,莫要着了风寒。”
吕布看了一眼已经日落西山的天色,便关切的对吕衣劝道。
“今日当真是辛苦奉先相伴了,不过,今日看了许多商肆,为兄已经对接下来的新的产业心中有数了。”
“也罢,太阳既然已经迟暮,今日便到这里罢!”
吕衣见吕布满头大汗,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娟后,略微仰头轻轻的擦拭起弟弟被汗水黏住的额头和鬓角。
……
“此处无人,张兄可以分说了吧?”
偏殿之中,摇曳的烛光渐渐升起,驱散了一些黑暗,露出两张面白无须的脸孔,如同幽冥之间的阴魂在私语。
“不瞒张兄,方才我正在西园主持事务,却偶然之间遇到了一个人……”
赵忠脸上的汗液凝固的同时,也将挥之不去的惊慌同样凝固在其中。
“遇到了一个人……?”
不管是张让还是赵忠,作为皇帝的近侍,每天的日常就是伴君如伴虎。
长此以往还能在猛虎的面前保住性命,足可见二人的城府。
因此,深知赵忠秉性的秉性的张让也不免紧张起来,连连问道。
“那人那是九原边塞之人,在平城之战中立下首功,特意前来洛阳听宣受赏,但是此人却怪异莫名……”
昏沉的烛光之下,赵忠的眼神开始渐渐涣散,显然是陷入了回想之中。
“平城之战立功之人何止千、万,张某也曾经接待了不少,此人虽然是立下首功,但是想来也只是一个鲁莽匹夫罢了,怪在何处?”
“怪就怪在他长得十分像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