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即便前日夜晚热情款待了曹性一番,吕衣喝了不少酒水。
但是,仍旧按照惯例巡视起平城起来。
他先是巡视了一番施粥棚,接着查看了一番城墙的工地,了解了一下修复建设的进度。
之后,又来到兵营巡视了一番。
期间,本应该被处死的山匪贼首曹性也堂而皇之的陪伴在身后。
这当不然不是曹性胆子大,不怕身份暴露。
而是吕衣布置的巧妙。
首先,“真”匪首已经在昨日被当众枭首。
他蒙着面,无人看清真容。
这就给了吕衣操作的空间。
真正被斩首的其实只是吕衣关押着的一名鲜卑人俘虏。
因为吕衣目前仍旧是以鲜卑人为最大假想敌。
因此留了几名鲜卑俘虏在身边,时常找他们了解询问鲜卑人的具体情况。
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为吕衣留下了一员大将。
因此,平城上下无人知晓曹性的身份。
至于原本身为曹性属下的一千山匪俘虏,此刻却被吕衣集中起来被编入军屯之中,为吕衣大军开垦荒土贡献力量。
这个军屯和比之五百僮客的管理更加严苛。
因为都是戴罪之人,没有吕衣的允许不能踏出营地半步。
自然无人上前指认曹性。
等到了他们洗刷完身上的罪孽并表现出了对吕衣的忠心重获自由的那一天时,天下早就不是现在的天下了。
吕衣自然有恃无恐。
因此,才有了前日在陈宫、高览等人的求情之下,吕衣仍旧要做出一副大义之举,就是为了后续洗白曹性的身份而做了铺垫。
同时也是为了彻底收服曹性做出的铺垫。
先夺后予才能让人心悦诚服。
这一夺一予看似没有什么增减,但是驭人之道之精髓便隐藏在其中。
曹性自己也没想到能重获新生,并且因祸得福成为前途不可限量的吕衣麾下的一员。
心中的庆幸仍旧不曾消散,但是对吕衣的感激之情却不断增加。
已经俨然成为了吕衣的铁杆死忠了。
巡视完毕之后,吕衣便带着曹性等人返回了县衙。
“这些是何人?”
但是在南门之前,一群突然出现的流民却引起了吕衣的警觉,立即上前向负责具体民生工作的陈宫询问了起来。
“启禀大人,这些都是平城周遭的百姓。”
陈宫闻言长叹一声,对吕衣回答道。
“平城此次遭了殃,周边郡县也幸免不到哪里去。”
“不仅鲜卑人盘剥无度,朝廷大军前来剿匪,也需要周边郡县供应军粮。”
“现在鲜卑人虽然被天兵赶走了,但是平城周边,乃至整个并州、幽州都是一片狼藉,无数饥民嗷嗷待哺,他们听说大人在平城每日派粮便携老扶幼前来求一口吃食。”
“唉……都是苦命之人……”
吕衣闻言也轻叹一声。
“既然这些人都是看在本官的份上前来平城求一口活路的,那本官便不能坐视他们饿死!”
“凡是前来平城之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要妥善安置,切不可再使平城出现人相食得人间惨事。”
陈宫闻言却立即阻止道。
“大人,现在每日前来平城的人越来越多,前几日还是数十人,今日更是直接来了两百人,若是如大人此举,只怕我等带来的粮食不够了!”
他忧心忡忡,显然并不看好局势的发展。
“公台思虑甚是,只是百姓携老扶幼前来平城,若是本官不理不睬,粮食确实是能结余一些,但是却失了天和,而且也会大失人心。”
“可是……”
陈宫还欲再劝,却被吕衣坚决的止住。
“我意已决,公台休要再劝。”
“即便吕某倾家荡产,将吕坞都典当出去,也决不允许一人饿死在吕某眼前。”
吕衣态度坚定无比,让陈宫只能领命称是。
“既然县尊大人坚持,那属下领命便是。”
吕衣见陈宫虽然领命,但是心中肯定还是有所不解,于是便语气一缓,温言解释起了自己此举的另一层含义。
“这些人现在只是一无所有的饥民,但是只要撑到来年春种秋收之后,就都是耕种的好手,只要我们多加引导,妥善安置,从明年开始他们不光不会成为我们的负担,还会成为我们的有利支持和依靠!”
“治乱交替而行,绝不会有永恒的混乱,也不会有永恒的治世。”
“大乱之后,人心思定,汉人都是乡土情节慎重,一辈子也不愿远离家乡,如今这個乱世却给我们一个收拢人口的良机,只要我们能提供稳定的环境,给与他们希望,就会有百姓源源不断的不远百里、千里前来归附我们。”
“此乃天赐良机,若是等将来朝廷重新安定下来,百姓有了活路又都会裹足不出,等到了那时,我们哪里还有如此便捷、实惠的发展人口的良机?”
“原来是如此!”
陈宫恍然大悟,接着便对吕衣心悦诚服的拜到。
“还是县尊大人谋划的长远,下官只图一时之艰难,却是眼光狭隘了。”
“公台切莫自贬,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今后我等之未来绝不仅仅在这小小的平城一域,中原和天下才是我们最终的战场!”
吕衣目光遥遥投向南方,对陈宫既是安抚,又是鞭策的说道。
“宫当谨遵县尊大人的教诲!”
陈宫闻言也不由心潮澎湃,双目放光。
一时之间心中对粮食的可惜之情立即荡然无存。
“只是,公台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只是有一点还需要注意。”
吕衣忽然想到重点,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陈宫。
“不知是何事?还请县尊示下。”
陈宫也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虽然说我等身为父母官,救助百姓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现在粮食宝贵无比,当需要仔细分辨一番。”
“若是举家来投愿意舍弃原籍自愿加入我平城军屯之中,无依无靠的流民自然是来者不拒。”
“若是还存了在有难之时吃我平城之粮,等危难过去仍旧还要返回原籍的白眼狼,那是一个也不能留。”
“你明白了吗?”
吕衣冷然道。
他虽然有一些不多的爱心,但是却不是来者不拒的圣母。
对这些注定不能成为吕衣麾下一员的白眼狼,自然是能狠的下心来的。
“下官知晓了!”
陈宫如今的利益也完全捆绑在了吕衣身上,因此自然不会忤逆吕衣的意思。
并且,对这样不义之人,陈宫本身也向来是最为不喜。
“既然流民日益增多,我平城粮食断然是不够的,为了避免平城重新回到人相食的人间地狱,本官现在紧急需要筹集一些应急的粮食。”
吕衣安排了流民的事情之后,立即又找来了高顺和其他一众吏员,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布置他离开平城之后的事情。
“本官离开之时,凡民生政务皆听于县丞。”
“凡军事警情皆听于县尉。”
“诺!”
陈宫、高顺二人对视一眼皆点称是。
……
安排完平城之事后,吕衣并不耽搁。
从陷阵营之中挑选了两百老人之后,便带着他们匆匆赶往中山郡。
如今,整个河北都一片狼藉。
唯有冀州靠着原本的底子还能勉强应付。
而中山甄氏乃是河北首屈一指的大富商,底蕴堪称恐怖。
可谓富可敌国!
鲜卑入侵,河北一年无粮食。
在别的家族眼中是危机,在升斗小民眼中更是天塌了一般。
但是在甄氏面前,反而是一场天赐的大机遇。
算一道简单的算式题就可以明白其中的奥妙。
甄氏家中的粮食并不会出多一丝一毫。
但是其中的价值可是随着这次粮荒,翻了数倍。
只要甄氏能撑过这次危机,家底自然也会翻上数倍。
可谓是人在家中坐,富贵天上掉。
因此,吕衣思来想去,只能再去找甄氏化化缘。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找甄氏化缘,吕衣已经驾轻就熟了。
两日的奔波之后。
吕衣重回中山故地。
中山郡城外的流民远超吕衣前几次来时之和。
几乎有上万流民围聚在中山郡左右。
一股危险的气氛,在中山郡上方凝聚不散。
若是处置不当,一万人规模的流民已经可以生出一场民变了。
“唉……多事之秋呀……”
吕衣有心吸纳流民,倒不是他爱心泛滥,而是这些人都是不可多得的重要资源。
但是一万规模的流民现在已经超过他的承受极限了。
因此,他也只能作罢。
来到甄氏的庄园之后,吕衣发现甄氏的庄园依旧是奢华如初。
看来河北第一富豪的底蕴决不是现在的吕衣可以揣测的。
吕衣估计,可能就连甄氏板上钉钉的继承人甄逸自己都不会清楚自家之中到底有多少财富。
他猜测唯一能说清楚甄氏到底有多富裕的人,估计只有甄老爷子了。
吕衣的到来,依旧受到了甄氏的热情款待。
不知道是因为他此次大战中表现的战力,还是因为他逐渐提高的权势。
吕衣这一次的到来,居然直接受到了甄老爷子的亲自接见。
“甄老先生,不知逸兄身处何处?为何不曾现身?”
一场简单,但是不失庄重的家宴之后。
吕衣始终没有看到甄逸现身,便有些好奇的向甄老爷子询问道。
“呵呵,多亏了吕贤侄的开导,这个臭小子现在总算是开了窍了。”
“老夫见他终于愿意在仕途之道有所作为,便拉下老脸,帮他谋了一个孝廉的出身,现在已经补了上蔡令的空缺了。”
甄老爷子见吕衣提起自己的儿子,脸上不由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若非吕衣出现,可能这混小子还一天到晚想要离家出走去当一介任侠呢。
“卖卖老脸就谋了孝廉出身?”
“还补上了上蔡令?”
吕衣闻言心中不由有些吃味。
他累死累活,冒了数不清的风险,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才终于从卢植处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孝廉出身。
而这甄逸因为有个好爸爸,轻而易举的追上了吕衣一两年的苦功。
上蔡令虽然只是一个县令。
上蔡县却身处中原腹地,乃是人杰地灵的颍川郡下属的县。
和吕衣的穷的鸟不拉屎的平城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人比人,当真是要气死人。
吕衣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历史上吕布为何老是喜欢认干爹了。
无他,在飞黄腾达的机遇面前,区区膝盖实在是不值一提。
“以甄兄之才,再加上甄老先生您的支持,区区一个上蔡令只能算是一个起点。”
“他日拜将封侯,也不是什么奢望。”
吕衣虽然心中酸涩,但是嘴上还是要说些好听的话。
甄逸可是甄老爷子的心头肉,是他唯一的软肋。
吕衣现在求上门来了,吉祥话还是要说几句的。
“不说这混小子了。”
“吕贤侄新官上任却登门甄氏,只怕是无事不登门吧?”
甄老爷子随意的摆摆手,笑容不减的问道。
“甄老先生,料事如神。”
“吕衣此次登门,正是有事相求。”
吕衣见进入正题,便直接单刀直入。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而且甄父是何等的人精,还是少弄些弯弯绕,以免浪费大家时间。
“呵呵,吕贤侄所求之事可是一个粮字?”
甄氏浑浊的老眼之中精芒一闪而过,立即洞悉了吕衣的来意。
“不错!”
“晚辈现在为平城长,上任之时平城饿殍遍地,百姓已经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
“晚辈身为平城父母官,岂能坐视治下百姓如此凄惨?”
“但是,吕氏余粮也只能勉强维持,晚辈实在是没有办法,因此便只能求到甄氏门上了。”
说着,吕衣珍重其实的向甄父躬身一礼,神情珍重的向甄父请求道。
“希望甄老先生,念在晚辈一片赤诚,还请救平城数千百姓一命!”
“呵呵,吕贤侄和甄氏也是老交情了。”
甄父并不吃吕衣这一套,颤颤巍巍的上前扶起吕衣,不置可否道。
“不过,在商言商。”
“眼下,河北粮价腾贵,已经翻了十倍不止。”
“而且,就算是十倍,也是有价无市,粮商都纷纷惜售。”
“甄氏虽然富裕,但是也不好坏了规矩。”
“不过,念在甄氏和吕氏的交情,便可按照十倍价格接济贤侄这一回。”
吕衣闻言心中不由一沉,但是嘴上却不表露分毫。
“甄氏愿意在如此时节接济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只是实不相瞒,钱财,晚辈虽然有一些。”
“但是和现在昂贵的粮价相比,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
说着,吕衣直视甄父的双眼。
“但是,晚辈却有一个其他折中的方案,不知道甄老先生是否可以接受?”
“哦?”
“愿闻其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