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义还是决定带游击班回青山镇。
根据地方向先前响起了一阵激烈枪声,现在枪声越来越小,显然是在移动。
根据地的撤退路线与撤退方向无处可寻,就算循着枪声追过去,等枪声一停,还是无处可寻。
说不定还会碰到搜寻独立团踪迹的鬼子大队,到时候游击班只有死路一条。
寻找根据地,取死之道。
赵义吩咐过小米,可以与独立团一起撤退,如果不愿意撤退,就去青山镇找崔庆才,等扫荡过去后再返回独立团。
青山镇不但有安全的栖息之地,还有崔庆才刚开始的木匠生意。
回青山镇是最好的选择。
黑色的圆框贴上眼眶,夜远处色笼罩的朦胧山峦一下变得清晰。
细挂带,黑外膝,铜镜体,赵义手中拿着一个十三年式六倍望远镜,和送给钟伍的那个外形相同。
得自于被手榴弹爆片消掉半個脑袋的鬼子中尉队长。
除了望远镜,赵义身上还多了一支友坂步枪。
虽然有三挺大正十一式和富裕得可以打水漂的六五子弹,但孙麻子用捷克式用的顺手,不愿意更换。
中正式步枪与捷克式轻机枪都用七九二口径子弹,为了不跟机枪抢弹,赵义暂时将步枪换成友坂步枪。
并且随身携带两个基数的六五子弹。
九七式手雷有五十颗,顺子拿了一部分,补足两挎包手榴弹的量,没有多拿。
另外多拿了一支南部十四式手枪,这是张小米答应送给寅三的,张小米不在,顺子代劳。
孙麻子腰上佩了一把军刀,挂了一把带鞘刺刀。
军刀是因为孙麻子爱刀的天性,见了第一面就爱不释手。
刺刀则是送给张小米,他的刺刀送给了寅三,现在身上无刀可用。
鬼子队伍序列里,只要是当官的人手一把刀,曹长刀、尉官刀、将官刀。
歼灭这支小队缴获的军刀,足够游击班人手一把。
顺子见孙麻子挂着把刀,也想配把刀在身上,被赵义阻止。
刀剑类冷兵器固然能在近身战中形成巨大杀伤力,但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
游击班中除了孙麻子有点用刀底子,其他都是半路出家,用军刀远不如用刺刀的性价比高。
刺刀使用方法简单,训练成形速度快,杀伤力也不逊色于军刀。
更重要的是,战争是集体与集体之间的碰撞,成队形冲锋刺刀冲锋可以凭借气势以弱胜强。
军刀却只能用于单人作战,彰显个人英雄主义。
当游击班打开院门踏进去的时候,躺在凉炕上发闲呆的崔庆才心里猛地一跳。
这地方,除了自己也就游击队住过,难不成是游击队被抓,把自己供出来了?
戳破窗户纸,借着蒙蒙月色,看见那一伙人背枪带刀,肝胆惊惧。
娘啊,庆才不孝,还没给老崔家留后就要来陪您来了。
一边挎上枪套下床,一边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东头李寡妇叫你去她家你嫌她长得瘦,不去,这下好了吧,让人逮个正着。
打开门迎出去,弯腰赔笑,一溜小跑。
“太君,太君,您是来找侦缉队副队长崔庆才的吧?他在侦缉队公干,您找错地方了。”
黑暗下,背着月亮的提刀军官脸色黢黑,看不清喜怒。
指挥刀抬起,压在崔庆才肩膀上,“我就找你。”
崔庆才膝盖一软,带着哭腔,“太君,您找我干嘛……”
忽然觉得声音熟悉,仔细一打量,身形也熟悉,壮着胆子,凑近一看。
孙麻子那张匪脸带着坏笑,露出一口黄牙。
“孙麻子你娘!你吓坏老子了知不知道,老子差点英勇就义。”崔庆才悬着的一颗心踏踏实实的落地,破口大骂。
“你个狗汉奸还会英勇就义?真要是鬼子来了,绝对第一个把我们卖了。”
“你个国民党反动派也差不了多少,一打败仗就当逃兵。”顺子走出黑暗,在月光下露出脸。
“姥姥的,你没完了是吧?还想再练练?”
“练练就练练……”
崔庆才没去搭理练嘴的俩货,赵义背着枪支装具径直往里走,趋前两步跟在后面。
“赵队长,不是大表哥,你这是?”
“继续潜伏。”
崔庆才大喜,将刚才的惊吓抛之脑后,一把拽住赵义。
“表哥,快跟我走,那张方桌还在野地里扔着,值不少钱呢。”
“你没把桌子弄回来?”
“鬼子来得快,你走得急,我哪还有心思弄它啊,紧跟在你后面就去侦缉队打探消息。”崔庆才大义凛然。
赵义狐疑的上下打量,这个货怎么都不像是能主动给自己找事干的。
“探出什么了?”
“探出……”崔庆才眼珠子一转,“这次鬼子的行动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伪军、治安军、侦缉队、便衣队都不知道。
这是鬼子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突然行动。”
赵义点点头,继续往堂屋走,这一身装备忒沉,赶紧卸下来。
“大表哥,那个方桌……”
“去找他们俩,看谁想去,钱你们俩平分。”赵义一指越斗越凶,快要打起来的顺子和麻子。
“二表哥三表哥,别吵了,谁跟小弟去赚一笔?”
“好男不跟女斗,我去!”孙麻子转身就走。
“见钱眼开,贪财无义,狗改不了吃屎,”顺子最近一段时间学会的几句词儿全派上用场。
皓月当空,月白天清,春夜到底不比夏夜,很是有几分透骨透身、沁人肺腑的冷意。
崔庆才身着单衣,神情振奋,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赚钱更令人开心的事?
孙麻子身着单衣,神情振奋,天底下没有什么比赚钱更令人开心的事!
夜间幽静,只有两人踏步与衣衫翻动的声音。
“崔…老崔。”孙麻子突兀的开口。
“怎么?”走在前面的崔庆才回头。
“我觉得你做的不对。”
“什么?”崔庆才摸不着头脑。
“我要是你,就半夜摸上泥瓦匠家的门,用刀子割了他的嘴。气死了娘,就这样太便宜他。”
孙麻子脚步不停,越过崔庆才。
崔庆才站在原地,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热流,细弱微小,却充沛身心,萦绕在身上的春夜寒意荡然无存。
被人理解的感觉,原来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