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上皓月当空，月光下流水湍急。

游击队一路跑到河边。

河面宽阔，两岸景色陌生，和周家营外的那条小河不一样。

“赵大哥，鬼子追的太紧，咱们迷路了。”

张小米在河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上。

东南西北的方位仍然能判断出来，可是这是哪里却不知道。

跑在最后的赵义和孙麻子停下脚步。

后方漆夜里，仿佛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随时有可能冲出鬼子。

顺子趟着水从河岸边上来，两条腿湿漉漉的。

“哥，这条河很深，我走了没几步，水就到我大腿了，小米刚开始学水，可能过不去。”

受限的视野之下，河面一眼望不到头，水流又急又快。

沿着河岸走很容易暴露行踪，让鬼子追上，如果能游过这道天险，则能轻易摆脱鬼子。

顺子和陶红梅这些日子苦练，娴熟的掌握游水技能。

王大看着呆傻，一到了水里，扑棱的比孙麻子还快。

只有张小米，腿脚好了之后开始学水，在浅水区扑腾几下没问题，想要游过看不到岸的河面，恐怕不行。

游击班众人个个剧烈喘息，胸膛上下起伏不定。

刚才小鬼子差点追上来，不得已之下强行军了一阵，暂时拉开距离。

赵义回身望了望身后的黑暗。

这支突然出现在大路上的鬼子人数众多、装备精良，打得游击班毫无还手之力。

再这样跑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仅仅思索了一瞬，赵义就下达了命令，“过河！”

“赵大哥，要不咱们分开跑，你和顺子哥红梅姐他们过河，我沿着河岸走。

咱们在青山镇汇合。”

张小米忍不住道，游击班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眼前这条湍急的河流不容易过。

再加上他一個水性不精的负担，会连累所有人。

“什么话？”赵义眼睛瞪圆，张小米的意思众人都能听出来。

“游击班什么时候都不会会放弃自己人！

你们把水壶都摘下来，水倒光，只要空壶。”

赵义摘下水壶，扬头灌了几口，润润干得冒烟的嗓子，壶口倒转，水咕噜咕噜地流淌一地。

在和县大队合作开展锄奸行动的三个月里，游击班进山补充了一次弹药。

顺便给陶红梅整治了一身的日式装备，水壶、刺刀、挎包、饭盒样样不差。

六个人，六个水壶，脚下出现六滩水迹。

《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军事知识；武装泅渡；简便漂浮器材介绍。

水壶。把八个空水壶连接起来，可浮一个人。八个水壶分四组并排放置，，左右四个壶口相对，水壶带左右交叉连接。

……

游击班六个人，比标准水壶漂浮器材少一组，不过张小米身子骨不重，有六个水壶辅助，足以过河。

赵义按照《军地两用人才之友》中画的图解，迅速将六个空水壶连成一个简易的漂浮筏。

“一会儿过河的时候，麻子带着王大在前，红梅在左、顺子在右，我在最后。

小米在中间，趴在这个漂浮筏上。”

麻子、王大水性最好，在前面破开水流，顺子和陶红梅苦练三月，单凭自己不保险。

搭在两侧水壶上可以临时借力。

“一会儿划水的时候，划臂、蹬腿的力量要适度加大，但不能过猛过快；呼吸的次数也要相对减少。

一般蹬划两到三次呼吸一次，这样能节省体力。

两臂划水要稍向下压，两腿蹬夹水，要向后下方用力……”

赵义口中说着，脱下鞋，卷起衣袖裤管，解开领扣。

《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第一章，军事知识；武装泅渡；第一节，着装和装具的携带

整理服装和正确携带装具，是武装泅渡前的一项重要准备工作。

其方法：解开领口和第一衣扣，翻出衣裤口袋，把衣袖、裤腿平整地卷叠到大臂、大腿适当位置。

将装具整理好并连结扎进，把鞋子插入腰带内，鞋底朝外，大背枪。

做到披带确实，不松散，不兜水，不妨碍动作，保持身体平衡。

……

武装泅渡需要卷起衣裳，不然衣服浸水之后贴在身上，会大大影响速度。

同时也会加大手臂和腿部蹬划的负担，消耗体力。

生死时刻，陶红梅顾不得小时候在私塾里跟道学先生学的男女大防。

按赵义述说的步骤，一丝不苟的卷起衣袖裤管，露出臂膀和一半大腿。

嗖——

六五子弹掠着头发擦过去，惊得人脖子一缩。

赵义猛地回身，“鬼子追上来了，过河。”

黑暗里的脚步声和装具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响。

子弹一颗连着一颗射落在游击班附近的岸边上。

哗哗哗哗哗。

一阵急乱的水声，孙麻子心急，大踏步踩进河里。

“麻子小点声，鬼子还不知道我们下水。”

赵义躬身端枪走在最后，面向黑暗，背对正在过河的游击班众人。

顾前不顾后，顾头不顾腚，是大忌。

鬼子和游击班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赵义后退着一步步迈进深水，已经能听到黑暗里鬼子叫的叫喊声。

哗——

鬼子踏上月光照耀下的河滩刹那，游击班全部踏入深水区，湍急流水声盖住手臂和大腿的蹬划声。

赵义游在最后，呼吸换气的功夫扭头回望，河滩上聚集不少鬼子。

有侦察兵蹲在地上通过脚印和水渍判断游击班的逃跑方向。

一个拿着南部十四式的鬼子军官，抬头看向河流，与扭头回望的赵义对视上。

换完气的赵义扭回头，耳边传来一声遥远的嘶喊，鬼子军官发现敌人了。

接着。

嗖嗖嗖，砰砰砰，哒哒哒。

友坂步枪、十年式掷弹筒、大正十一式轻机枪齐响，六五子弹和五十毫米榴弹击打炸响在水面上。

砰——

一枚五零榴弹落在游击班不远，掀起一阵浪雨，拍打在众人身上，张小米趴着的浮筏一阵摇晃。

“哼！”突然有人发出一声闷哼。

“谁？谁受伤了？”赵义神经紧绷。

陶红梅的声音从左边传来，“队长，是我，我没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