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姜凌很晚才起来。下楼，看酒吧门开着，晃过去，里面干干净净，杯子和玻璃闪着光，地板也闪着光。

姜凌走进门，“田螺姑娘！”

卿清荷从里面跑出来，“姜凌哥！”

姜凌看看干干净净的酒吧，叹口气，“你不睡觉吗？”

“我睡了啊！但是六点就自动醒了，也没事儿做……”卿清荷语气越来越弱，看他板着脸，又笑了笑，“就到这里一边听着英语歌，一边打扫，很快就做完了。”

“很快个屁！”昨晚杯盘狼藉，除非她真是仙女，一指过去，一切就重新变回闪闪发光的样子。

“把钥匙给我。”

“嗯？”卿清荷眼睛一圆。

“不能把那把钥匙留给你了。”

卿清荷抿抿嘴，摇摇头，飞快把吧台上的钥匙揣兜里。

“反正要打扫啊。要是没做的话，就会一直放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做不下去。”

姜凌叹口气，“那找个人跟你一起打扫吧。”

“不用啊，这么点儿地方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姜凌坐到电脑后，同学们还不太会用电脑，昨晚的酒水都是记在本子上的。

姜凌打开表格，录入，计算昨晚的销量和免费送出去的酒水。

“昨晚赚了多少钱啊？”卿清荷凑到他旁边。

“正在算啊！”姜凌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十分舒服，巴不得她就一直挨着他。

但卿清荷看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你不学做账啊？”

“我宁愿打扫！我看到数字就头痛！”

姜凌大笑。

周日晚，七点开门之前，已经有很多学生晃荡在周围，坐在枫香大道长椅上。

一见夜光开门，就跑过来。

今晚没有十八元一位了，就按水牌来。但水牌上的定价也没有学校周围的酒吧高，环境却远远超过。

半个小时，便坐满了。

有人点了果盘，卿清荷去后面切水果，罗小琼走进来，“姜凌哥，需要帮忙吗？”

姜凌笑道：“谢谢，那你帮忙上下酒水吧。”

卿清荷端着果盘出来，看一眼罗小琼，又看一眼姜凌，抿抿小嘴，把果盘给客人端过去。

开满谷带着他的少数民族乐队走到门口，期期艾艾地问：“我们今天能在这唱歌吗？”

姜凌笑道：“可以，酒水小吃免费。”

几人一声欢呼，拿着乐器走进来。

里面有灯光有音响有话筒，效果更好了。他们这个乐队的水平确实不错。开满谷也老实，偶尔看一眼林妹妹，但没有阿妹阿妹地不要脸地叫了。

他要是再唱小阿妹，姜凌绝对会把他扔出去。

很少有人从七点一直坐到十一点，有的到九点寝室开灯就走了。然后又有人进来，一直坐到十一点熄灯。算起来可以翻一次台。

打烊后，罗小琼挽住卿清荷的胳膊，“林妹妹，走喽。”

卿清荷抽出胳膊，“我还有事。”

语气和动作都有些生硬，脸色也是冷冰冰的。罗小琼看看她，又笑着对姜凌挥挥手，夹着嗓子说：“姜凌哥，再见。”

“辛苦了，再见。”姜凌也挥挥手。

回头一看卿清荷还在收拾桌上的杯子盘子，姜凌走过去，“走吧，明天再来打扫。”

卿清荷继续收拾着，“我再不勤快点，工作都要没了，还明天呢，明天去哪打扫？扫大街吗？”

嘿！阴阳怪气的林妹妹！

姜凌歪头看着她，“你在说啥？你怎么会没工作？这是咱们的酒吧哎！”

“哼。”卿清荷端着一叠杯子盘子去里面洗。

姜凌跟过去，“先泡着，明天再来洗。”

卿清荷挽起袖子。

姜凌拉住她白皙滑腻的胳膊，“你咋这么犟呢？”

卿清荷仰起头，皱着小眉毛气呼呼地看着他，“她为什么叫你姜凌哥？”这句话似乎憋了一晚上了，可大声了！

“啊？谁？”

“罗小琼！”

“她叫了吗？”姜凌其实没太在意，但也想起罗小琼确实是这么叫的，他还答应了，有点心虚。

卿清荷直接戳穿他，“你答应她了啊！你又认了个妹妹？”

一看她生气的样子，姜凌心狂跳！

这是吃醋了吗？

又心慌又拼命压制着嘴角，“没有啊，她瞎叫的吧。”

“哼。”卿清荷手伸进水池里哗哗啦啦搅着。

姜凌忍笑，心里十分舒爽，“你要是不高兴那你去让她别叫了。”

“我不去，她叫你姜凌哥，我就不叫你姜凌哥了。”她一甩手，不干了，走了。

我去！她还挺会甩锅的呢！

姜凌连忙跑出来，“你等等我啊！我送你回去！”

飞快锁了门，追上她。

卿清荷那双小脚踏踏踏飞快，就像第一次在后花园见到他跑走的样子。

姜凌一边迈着大长腿跟着她的脚步，心里却舒爽得不得了，妹妹这是要开窍了吗？

到西院宿舍楼下，她还是头也不回地往上走。

“喂！卿卿妹！你还没跟我说晚安呢！”

卿清荷在楼梯上转过头来，看着他，似乎在想还要不要叫他姜凌哥。

“我……”

“嗯。”姜凌看着她，快，快说！你要怎样！

卿清荷忽然跑下楼来。

可能是不想让舍管阿姨听见。

拉着姜凌走向一边。

姜凌心跳得好快！她……她不会要表白吧？那……那那那我说你还小，哥等你长大？

但她要真表白的话，姜凌可就有点等不及啊！

胡思乱想的，卿清荷也低着头组织语言，忽然仰起头来，看着这高高的男生，“你蹲下来听我说话。”

姜凌无语死了，但看着这双清水汪汪的眼睛，还是乖乖地像犬夜叉一样蹲了下来。

但不是地上，而是在宿舍楼墙根的花台上，平时女生就喜欢坐在花台上看男生打篮球。现在她站在花台前面，刚好可以平视蹲着的他。

卿清荷认真地看着他，“我很少去建立一段关系。”

“嗯。”姜凌心越跳越快了。

“我决定建立一段关系的时候，那就是一辈子的。”

“嗯。”刚开始蹲，姜凌脚就麻了。

“可能你的朋友多，兄弟多，妹妹多，但我不是啊！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我就只有你一个。所以别的女生叫你哥，我就不开心。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也许是莪小题大做。”

说着说着她委屈得眼里水雾朦胧的，姜凌腿开始发抖，心乱如麻，好想站起来抱抱她。

“你蹲着。”一看他要站起来，卿清荷眨眨眼睛。

“我蹲着，我蹲着。”姜凌又蹲好。

“从小到大我只有一个理想，只喜欢一种颜色，只有一个知己，只喜欢一个偶像，也只认了一个哥哥。你要是别的女生的哥哥，我可不当你妹妹了！”她水雾蒙蒙的眼里噗呲噗呲冒着小泪珠，小脑袋一犟，转身跑了。

姜凌从花台上跳下来，腿麻了，全身都麻了。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卿卿！”

“晚安！”卿清荷跑到门口扭头看了他一眼，跑上去了。

没叫哥！就因为罗小琼叫了他哥？

但是姜凌这一夜真是辗转难眠，酸甜苦辣。她可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吧，姜凌其实也不知道，一辈子！一段关系建立了就是一辈子！她不会一辈子拿他当哥吧？

清晨姜凌下楼，昨晚甩手不干的妹妹正在洗杯子，姜凌走进去，“你怎么这么早？”

“嗯。”卿清荷听着英语歌叮啷当啷洗着杯盘，“你现在不跑步了吗？”

“洗完我们一起去吧。”姜凌站到她旁边，用清洁剂洗，再递给她，拿清水冲。

姜凌打了一个哈欠，卿清荷看看他，“你再上去睡会儿吧，上课还早呢。”

“不用。”

卿清荷抿抿小嘴，“是不是我让你很累呀？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心胸狭隘，只能接受一对一的关系，我最好的朋友跟别人太亲近了我也嫉妒。如果我是可以替代的，那我就宁愿一个人。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姜凌转身抱住她，“你没有问题。”

又很快放开了，继续洗碗。

酒吧里只剩下杯盘碰撞的声音。

第一堂课，罗小琼走进教室就对姜凌说：“姜凌哥！下课后我去酒吧帮你打扫。”

姜凌偷偷看看卿清荷面无表情的小脸，没做声。

罗小琼走到他课桌前，“姜凌哥，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啊？”姜凌抬起头，一脸茫然，“你叫我啊？”

“对啊！”

“我寻思我没有那么多妹妹，就没反应过来。”

卿清荷咬咬唇，把头低下去。她觉得自己很幼稚，但是姜凌哥这么配合她的幼稚，又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罗小琼脸有些红，但并没有走，“下课后我去酒吧帮你打扫吧。”

“不用了，我妹妹已经打扫干净了。”

罗小琼看看低着头看书的卿清荷，“林妹妹那么娇气，一看就不会做事啊！”

你特么瞎啊！

姜凌掏出二十块钱，“谢谢你昨天来帮忙，这是工钱，以后不用了，我和妹妹做点小本生意，请不起工人。”

罗小琼有点尴尬，但还是接过钱走开了。

姜凌转头，看见卿清荷嘴角翘起。

下课后，罗小琼又走过来，拿出一个MP3给他，“我觉得你酒吧里的歌很好听哎，你能不能帮我下载一些歌啊？”

姜凌从来没有被女生接近过，本身又是个热情的人，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

本来下载一些歌也没什么，但是感觉卿卿妹会不会不开心啊？姜凌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卿清荷。

罗小琼也看看卿清荷，委屈道：“林妹妹不想让我下载吗？”

沃日！姜凌乱了方寸，这要怎么招接啊！哪怕是林秋语那种，他都还好一点，拒绝得毫无压力。

阮湘琴坐在他们后面，突然说：“你下崽去找接生婆呀，你找林妹妹干什么？”

“哈哈哈……”姜凌实在没忍住。

卿清荷咬着唇，小脑袋都快磕到课桌上了，拼命憋着。

罗小琼恼红了脸，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