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前面停好车,主编看一眼关着门的夜光,这就是闻名云州高校圈的夜光啊!
下了车,主编拎着礼盒,袁记者勾着头,都不敢看人,像过街老鼠一样,生怕被打。
两人到校长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
校长坐在办公桌后,淡定地办着公,头也不抬,“进来。”
两人轻手轻脚走进来,“校长。”
校长抬起头。
主编把礼盒放在茶几上,朝前走几步,恭敬地递上名片,“我是城报的主编,这两天在出差,山里信号不好,上午才得到消息,急忙赶回春城。真是太不像话了!”
主编转头瞪一眼像丧家狗一样的袁记者,又说:“真的非常抱歉,给贵校带来这么多麻烦,都是我管理不严,才出现这样的误会。
我已经让编辑重新在写报道了,我们今晚的报纸就会澄清。我带着袁记者过来,跟贵校道歉。麻烦您叫姜凌同学过来,我们也想跟他当面道歉。”
校长似笑非笑,“是误会吗?”
“是……是我们……有问题,审核不严。”主编微微弯腰站在校长办公桌前。
现在才发现这事奇怪就奇怪在一般单位遇到负面新闻会尽快联系媒体,但春大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舆论发酵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而且反扑得这么快。
主编有点感觉到一盘散沙的网民能够凝聚成沙尘暴,背后有一只手在搅动了。
对于不走寻常路的春大校长,他看不透,也不敢大意。
校长站起来,伸手示意,“请坐。”
“谢谢。”主编和袁记者连忙恭敬地坐到茶几前。
行政老师送了两杯茶过来。
“谢谢。”
但两人哪有心情和时间喝茶?平时晚报截稿时间已经到了,就要印出来,赶在下午五点就要发到各个网点了。这样下班的人群还有可能在等公交的时候,在报刊亭买一份报纸。
今晚的晚报要延迟了,但他们也想争取今晚搞定。
主编请求道:“校长,能不能麻烦您现在就让姜凌同学过来,我们跟他道歉。”
校长也没为难他们,拿起手机,拨了姜凌的电话。
领导们忙得很,姜凌却在陪妹妹逛街,接到校长电话。
“城报主编和袁记者过来了,要跟你道歉,你来我办公室吧。”
“啊?我没在学校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校长也想早点解决。
“我妹妹因为这件事非常郁闷,我陪她散散心,在海埂这边。”
“现在回来吧。”
“好。”
校长挂了电话,“去外面散心了,现在回来。”
“好,谢谢。”主编满心着急,也不敢催,只能干喝茶,想聊点儿什么都不知道从哪儿聊起。这件事不解决,聊什么都尴尬。
校长也不陪他们,起身,“那你们等会儿,我还有事情处理。”
“好,您忙,您忙。”
校长就坐到办公桌后,继续看文件。
把手机放回兜里,姜凌说:“卿卿,你作文写得真好,现在他们来道歉了。”
卿清荷扬起嘴角,“我作文写得最好的就是议论文!”
姜凌微笑看着她,真的很骄傲啊!
他也不急,现在该着急的不是他。
晚报截稿时间应该快到了,他就要他们心似油煎,拖着他们全体加班熬夜。
姜凌慢悠悠地陪妹妹走在西院街旁边的铁轨上。
铁轨穿城而过,两边都是摊贩,卖小吃,卖水果,卖花卖菜,摊子后是戴着各式花包头的少数民族奶奶和妇女,敞着绣花马甲露着黑漆漆肚皮的大哥。
汽笛一响,路口红灯一亮,所有汽车三轮车摩托车手推车婴儿车行人都朝两边跑。
然后,一列火车呼啸而过,车里的人看着外面,外面的人看着车里,短暂目光交汇,还看不清面容,十几节车厢就哐当哐当颠颠儿地跑过,两边人马又汇聚到一起。
因为旁边就是云艺,所以除了火热的市井气息,还有放浪的文艺气息。
据说这里到了傍晚,两步一个吉他手三步一個站街女五步一个画家还有一个奶娃娃和很多压铁轨的情侣,各路人马,混在一起,委实是一个好地方。
不过现在是太阳最火热的下午,铁轨上只有兄妹俩打着伞相依相偎走着,铁路发着黑黝黝的光,蜿曲、延伸,从繁盛的花枝中而来,消失在凌乱的街市中。
比起姜凌和卿清荷的悠闲,主编和袁记者就很煎熬了。
等人本来就难熬,更难熬的是不能玩手机不能走动不能躺着不能聊天也不能看报,就干坐着等。一分一秒都是那么难熬!
但出晚报的时间又那么紧!六点以后单位都下班了,十点以后,报刊亭都关了。
主编感觉沙发上有钉子,不时扭扭屁股。
看了好多次表,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见引起了校长的注意,便说;“校长,能不能麻烦您问问姜凌同学还有多久到。”
校长说:“他们从外面回来也需要时间,催了也不能长翅膀,还是再等等吧。”
“好,再等等,再等等。”
他们抹黑的不止是姜凌,那篇文章就是直指春大,对春大声誉影响很大,发表的时候他们没想过影响人家大学,没想过人家校长怎么着急上火,现在又能说什么呢?
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干坐着等。
又等了半个小时,以前这个时候城报都送到各个网点了,而今天还没定稿,编辑部全部人马都在等着。
编辑部打电话来问,主编接起电话,走到门外,终于能活动一下,但也没走远,大声说:“你们急什么?我们还在等姜凌同学回来,跟他当面道歉。今晚城报必须澄清周一的不实报道!所有人都等着!”
校长好笑,你现在卖什么惨?周一的报道,你周三才来!活该你等!
“你们写好了澄清报道就发传真过来,我让校长看看行不行。”
一会儿,主编走回来,讨好道:“校长,您这的传真号码,能给我一下吗?我让编辑把澄清报道发过来给您看一下。”
澄清报道发了过来,很简短,就是说周一那篇关于春大学生的文章是从网络获取的信息,经过实地调查,发现姜凌同学那么做事出有因,云云。
不痛不痒。
校长看了扔一边,主编又打电话给编辑部:“写详细点儿,写长点儿,你那就是个声明,算什么报道啊?”
五点半,校长也该下班了,姜凌才走进来,秦主任也来看热闹。
主编喜出望外,连忙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姜凌同学,你好,我是城报主编,特意带着袁记者过来跟你道歉。
都是我们记者写报道的时候看了网上的一些片面消息,没有查实,我们今天就写一篇澄清报道。对不起!”
袁记者也连忙跑过来,鞠躬,“对不起。”
姜凌微翘嘴角,“你们污蔑的时候浓墨重彩,道歉这么轻描淡写吗?”
校长笑了,还是年轻人攻击力足!本来就是,这么轻飘飘的,有半点诚意吗?
编辑部电话又打来,因为手机上还没有办法进网络聊天室和论坛,只能在PC端看到大学生们的动向。
编辑部特别急:“主编,签名的同学越来越多,他们已经分成两队,正在制作条幅,决定明天就到咱们报社和州委宣传部。”
主编放下手机,啪地拍了一下额头,终于有了诚意,“姜凌同学,麻烦你把网上的讨袁檄文删了吧。”
姜凌轻描淡写,“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不是我发的,莪怎么删?”
秦主任和校长低头憋笑,还得天真来治不要脸啊!他们的年龄和身份,就不能说这种话。
主编双手合十,“求求你了,姜凌同学,你是当事人,他们是为你而战。你联系他们,你跟他们说,他们肯定会听你的。让他们停了签名活动,停了明天的活动,好吗?”
听到大学生们明天就要去抗议告状,袁记者在旁边发着抖,说不出一句话。
“你要怎么样,我们都满足。”主编现在诚意十足了。因为明天大学生们真的搞运动了,他们真的承担不起啊!
姜凌微微笑,看了一眼袁记者。
主编啪地一下拍在袁记者头上,“袁规!道歉!”
发抖的袁记者啪地在姜凌面前跪下,“对不起,姜同学,请你原谅我!请你不要让大家去报社和宣传部!求求你了!对不起!”
袁记者声泪俱下,鼻涕眼泪糊在一张惨不忍睹的脸上。
“袁记者真是能屈能伸,难怪那么懂规则,原来,你叫圆规啊!现在这个局面,袁记者,觉得符合规则吗?画得圆满吗?”
秦主任扭头,肩膀直抖,姜凌这嘴!
姜凌笑笑,“袁记者眼中无知的大学生,就是这么冲动,这么热血,你不走,我怎么拦得住?大家为我求公道,我却放弃了,岂不是寒了人心?”
主编脸色铁青,不过是对着跪在地上的袁记者。
他们面对的哪里是无知大学生?从见到姜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无知大学生!他太懂规则了!他的规则比他们大,所以把他们玩了!
此时,再没有半点轻视怠慢之心,主动问:“姜凌同学要我们怎么做?才肯让同学们终止明天的活动?”
校长和秦主任都看着姜凌,他是当事人,他们现在都交给他,信任他。
“在你们的报纸上发澄清文章,公开向春大和我以及同学们道歉,开除袁记者,吊销他的记者证,赔偿春大以及我和同学们的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十万元。”
袁记者大惊失色,惊恐地看着主编。
主编点头,“好,一切按你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