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下。
昏黄的晚霞洒落,为地界披上金辉色戎装。
作为人质的朱高煦感受着洒落在身上夕阳余温。
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掐算着时辰。
其嘴里叼着根不知名野草的朱高煦,阴沉了半天的脸庞,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转而看向一脸愁容沉默寡言太子朱高炽,打趣道:
“嘿……老大。”
“都这个时辰了,太阳都快下山了,咱们三个人的小命,算不算是保住了?”
“老头子怕不是跟建文谈成了吧?”
闻言,朱高炽不由的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一旁正一脸激动看向自己的儿子,迟疑了片刻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惆怅,提醒道:
“老二。”
“结论别下的太早。”
“老头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到时候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如今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收起你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吧!”
“成败得失,往往就是在这最后关口,你比我清楚。”
话音刚落。
嗒嗒嗒....
远处急促的马蹄之声响起,卷起尘土空中飞扬。
顷刻之间。
斜坡之上的众人,皆是神情一肃无比警惕的看向传来马蹄声的位置,不由的都紧张了起来。
场中的气氛也瞬间变得无比诡异。
负责守卫的建文遗孤,噌的一声拔出手中大刀,一半对着传来马蹄的位置,另一半则直接把手中冰冷刀锋对准了作为人质的三人。
而朱高炽、朱高煦两人,亦是神情无比紧张,摆出一副防御姿态,将朱瞻基给紧紧护卫在身后,以防发生不测。
不多时,马蹄声渐近。
来人身形面容,也慢慢出现在众人眼中。
一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身后跟着两个身着劲装的陌生男子,奔着他们一行人冲了过来。
看清楚来人容貌,朱高炽朱高煦两人彼此看了彼此一眼,不由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心神也不由放松了。
不出意外的话。
看来自家老爹与建文帝两人,聊得还是相当的愉快,并且达成了某种共识。
他们这些人,不用担心刀斧加身了。
算是有惊无险,活了下来。
相较于他们的放松,而负责守卫的建文遗孤则神情尤为紧张,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大刀,双目如勾冲来的一行人大吼:
“来人止步。”
“保持距离,报上名号。”
同时将手中的大刀,直接架到朱高炽几人的脖子上,摆出一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姿态。
‘吁.....’
见状冲在最前面的锦衣卫,下意识的勒紧手中的缰绳,止住了马蹄前进的脚步,生怕因为自己某些举动让朱高炽等人受伤:
“尔等速速放下武器。”
“遵陛下旨意:接太子、汉王、太孙回宫。”
说罢。
锦衣卫领头之人看向跟在自己等人前来建文遗孤,大喝道:
“愣着干嘛!”
“还不速速让你们的人放下武器,倘若伤了太子、汉王、太孙。”
“咱们谁都吃罪不起。”
位于后方的黑衣劲装之人,翻身下马快速来到前方,从怀中摸出半块碎玉信物,双手举过头顶:
“传主子口谕:放人质。”
“这是主子信物,谁上前来验证?”
守卫人群中,一名脸色冷峻的中年汉子收刀上前,接过黑衣人手中的信物,之后从怀中亦摸出一块残玉两者比对了起来。
经过仔细比对后,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气,将半块碎玉递还给黑衣人,转而冷冷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锦衣卫。
沉默了片刻,他转而冲身后神情紧张的同伴挥了挥手:
“收刀,放人。”
之后,一众建文遗孤收刀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中年汉子看着眼前那名黑衣人出声问道:
“主子可还有别的嘱咐?”
黑衣人微微点了点头,应道:
“主子说,他已与皇帝和解。”
“而皇帝也答应赦免所有的遗孤,不日被囚禁、流放于苦寒之地的遗孤们,就会在朝廷的帮助之下回到原籍。”
“主子后期方要常与古佛清灯相伴,也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够放下所有的仇恨,不必再计较过往。”
“都去安安稳稳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只要大家过得好,能够平平安安的就是主子最希望看到的。”
此言一出。
一众建文遗孤皆是愣在了当场,一脸错愕面面相觑。
按理说听到这个消息,知道自己那些兄弟姐妹或者长辈全都被赦免。
此次谋划成功。
他们这些人以后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可光明正大,沐浴在阳光之下。
本是应该高兴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何,他们心中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的喜悦之意。
反倒是有些惆怅若失,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好。
如同失去了人生目标,一下变的迷茫了起来。
一个个愣在原地,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翻身上马的朱高煦看着陷入愣神中的建文遗孤,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意。
对于这些人的感受,他心中能够理解,却也无能为力。
这些人与一心想要去就藩的他何其相像啊!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一切事情他们都没有决定权。
只有遵从。
上面说什么,他们也就只能做什么。
沉吟了片刻,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袋金豆冲着中年汉子扔了过去:
“相见即是有缘。”
“我也为你们做不了什么。”
“此番算我些许心意,送予诸位一些盘缠。”
“都散了吧!”
“别辜负你们主子舍命为你们争取来的这份安稳。”
“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别折腾了。”
在一旁的太子,见着眼前的情形,略显有些惊讶,之后也是不由一声叹息,微微摇了摇头,之后伸手轻轻得拍了拍朱高煦的肩膀:
“回吧!!”
两人对视一眼,朱高煦点了点头,勒了勒手中的缰绳,调转方向一声大喝:
“驾!”
一行人在锦衣卫护卫之下,往京中而去。
昏黄的夕阳,将众人的影子越拉越长,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