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汉王府邸之中。
蔚蓝的天空之下,轻盈的微风,不时拂过刚冒嫩芽的树枝。
清晨的朝阳洒下,给大地披上一层金辉色戎装,庭院四周不时有着鸟儿婉转的啼鸣之声响起。
朱高燧的身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斜靠在庭院之中,半眯着双眸聚精会神看着手中不知名书籍的朱高煦,见到来人后缓缓的放下手中的书籍,伸手指了指一旁早已为其备好的椅子和热茶,笑着道:
“老三,坐吧。”
前来的朱高燧见着眼前人这番悠闲模样,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
“老二,你着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茶、看书呢?”
“听说都察院已经在开始内查了。”
“你不前去瞅瞅?”
“不怕他们官官相护、彼此包庇吗?”
“我可是听说,昨日下朝之后,陈瑛、吴中、刘观等都察院的一众官吏,连家都没有回就直接前去太子府拜访。”
“以老大那混蛋的本事,要是给他们出主意的话,此事怕没有那么简单、那么容易探查。”
“弄好不,你怕是要无功而返。”
朱高煦扭头看向朱高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
“不急,不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该来的跑不了,该跑的抓不到。”
“哈哈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笑意,反问道:
“老大?”
“老三你觉得此事上面,他敢插手吗?”
“别说出主意了,就这些人迫不及待的前去见太子爷,就已经够他喝一壶,需要给老爷子好生解释一番了...”
“还出主意,你真当老大没脑子?”
“这个时候他怕是躲远远的都来不及,至于那些人去太子府,老三以你的情报网,太子爷见那些人了吗?”
“所以少在这危言耸听。”
“大家都不是傻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听了这话,朱高燧尴尬的饶了饶头,不由得笑了笑。
知道眼前这家伙自发生封王之事开始,就不是那么好忽悠,那么好鼓动了。
索性,他也懒得在这个事情上面再过多的纠缠,转而出声问道:
“呵呵....”
“老二,那你这什么情况。”
“大早上的把我召集过来干嘛?”
“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让我陪你喝茶聊天?”
“我可告诉你,咱们可不一样。”
“我那锦衣卫这段时间、因兵器坊的事情,可一点都不闲。”
朱高煦:“????”
找借口能不能找相对正常一点的?
兵器坊的事情忙?
你这忽悠鬼呢?
那些个贪官污吏,在兵器坊的时候,就一个个的都被他给杀尽了。
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当时就已经结案了。
还忙个屁啊!
要不是此事是经他的手,他都差点信了这混蛋的鬼话。
知道这混蛋是推口话,索性他也不废话,将自己找他来的原由一一说了出来。
“我负责都察院自查监督之事。”
“今日找你过来,主要也是需要你配合我...随我前去抓一人抄家。”
什么玩意?
抓一人抄家?
此言一出,朱高燧直接愣在了当场,有些无语的紧。
有没有搞错?
你只是负责监督,不是让你查案子抓人啊!
且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都没有查,就直接说要去抓一人抄家。
有证据吗?
这到底是闹哪样?
难道老二这是查到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证据不成?
想到这里,朱高燧半眯着双眸,略显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他,出声问道:
“老二,你这想要抓谁,想要抄谁的家?”
“你得先给我透个底。”
听了这话,朱高煦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回道: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观。”
“朝廷正三品大官。”
“敢去吗?”
艹!
听到这名字,朱高燧的脸色瞬间一变,身形一顿猛然站了起来,端在手中的茶杯犹如动作太猛,滚烫的茶水溅落在手指上,‘嘶...’疼的他不由一声轻呼。
其下意识的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砰....’一声清脆的破碎之声响起。
随即,他也顾不上手上的烫伤,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朱高煦,大声惊呼道:
“老二,你丫有病吧?”
“疯了吧?”
“你到底想要干嘛?”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啊!”
“刘观那老小子,可是朝廷正三品官员,可谓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你动他,抓他,抄他的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开玩笑的吧?”
“老头虽说清理都察院,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你的性子乱来,瞎搞。”
说话的同时,朱高燧下意识伸手去摸朱高煦的额头,想看看这家伙是不是发烧了,头脑不清醒,才会说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
不怪朱高燧的反应这么大。
主要还是朱高煦的言语,太过于惊世骇俗,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完全就是出乎他预料。
做梦都想不到,他会说出样的话来。
会想着对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观动手。
饶是朱高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此刻也有些手足无措,惊惧的不行。
“老二,打个商量。”
“咱们换一个人,随便换谁我都陪你闹,随你抓人、抄家。”
“可不能够对刘观动手。”
“真的不能够动手,会出大问题,天都会被捅破的。”
“昨日他们都察院御史弹劾你,今日你就抓都察院副都御史。”
“落别人眼里,就妥妥的打击报复。”
“一旦动手!”
“到时候....不仅仅咱们下不来台,老头子绝对会收拾我们。”
“那些个都察院的言官,一人一口吐沫都会把咱们给淹死。”
“对咱们两人的弹劾奏章、言语必定会如潮水一般的涌向老头子的案头之上。”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听了这话,看着眼前人一脸紧张关切的目光,朱高煦鲜有没有出声调侃和嘲讽,知道眼前人说这话是为自己好。
短暂的沉吟了片刻,朱高煦脸上闪过一丝坚定之意,问道:
“倘若我一定要对他动手呢?”
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朱高燧半眯着双眸,脑海之中不禁想到之前朝会之时,朱棣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行为,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猜测,惊疑不定的出声,问道:
“老二,此事是老头子授意让你这般做的?”
“老头子看刘观不爽,想要借机动他?”
“倘若,我说不是呢?”
对于眼前人的猜测,朱高煦半眯着双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回道。
“就说你去不去吧!”
说罢。
他直愣愣的盯着他。
顷刻之间朱高燧沉默了,半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心里更是一时之间,有点拿捏不准,不知道朱高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虽眼前朱高煦嘴上说着不是老头子授意,问题是真的就一定不是老头子授意的吗?
倘若背后真的没有朱棣的授意,就凭朱高煦胆子真的有这么大,敢提着刀奔着朝廷正三品官员去?
且这个正三品官员还不是一般的正三品官员,还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啊!!
那一个个言官....
可是连皇帝都敢怼的人。
朱高煦又不是傻子,精明的不像话的人。
按理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冲着刘观动刀子。
诚然就算刘观真的有问题,又能够有多大问题?
做官做到这个地步,就算有些许贪腐之事,被真的捅了出来,也最多被呵斥、罚没所有贪腐钱财,然后再罚没几年的俸禄。
除非是牵扯不知道多少人,牵扯不知道多大的贪腐案。
不然很少真正能够将其给拉下马,剥夺官职打下诏狱。
这般情况之下,压根就没有任何意义,最多就是恶心别人,同时还遭人记恨,等这件事情之后,以刘观的地位,给你使起绊子、恶心起你来。
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三天两头被弹劾、稍微出格又被弹劾。
搞的你焦头烂额的,纯纯给自己找不自在。
就刘观身处的位置,倘若不能够将其一下给打死,让其永远翻不了身的情况之下,完全就没有去动他的必要。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之后,朱高燧神情变的无比凝重,不由的出声提醒,道:
“老二,你确定一定要动刘观?”
“且你确定你手中的证据,能够将刘观给一下打死,让其一辈子翻不了身吗?”
“倘若不能的话,我劝你此事还是省省吧。”
“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任何意义。”
听闻这话。
朱高煦不可置否的笑了起来。
刘观,洪武十八年考中进士,授官太谷县丞,因受到推荐升任监察御史。
洪武三十年升任代理左佥都御史。
永乐元年刘观升任云南按察使,尚未赴任而行,又拜官户部右侍郎。
永乐二年调任左副都御史。
最后在宣宗三年,被查出贪污之事。
其中不仅仅刘观私下接受贿赂,那些御史们也都贪污放纵无所顾忌。
再结合着之前被推出来当枪的那名御史,他之后可是命人好生的探查了一番,究竟属于都察院哪方的人,发现此人与刘观相熟。
且据下面人来收集的证据显示,刘观可不仅仅与那名被当作弃子抛弃的御史一人有联系,而是与不少人都有联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结合上述种种情况,朱高煦心中严重怀疑刘观贪腐之事,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弄不好从洪武年间就已经开始。
只不过做的相当的隐晦,且这些年朝堂动荡不安,时局不稳没有人深究,让其一直没有被发现。
倘若他猜测为真的话,只要严查刘观过往,以及严格的审查他的家产,所查出的事情必定会让朝堂震动,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如此大、持久、牵扯多人的贪腐案。
相信以朱老四的性格,别说他刘观只是一个正三品的官吏,怕是比他再高上几个级别,怕也逃脱不了打下诏狱,抄家灭族的下场。
这般情况之下,刘观还能够翻身?
后期还有机会找他的麻烦吗?
做梦呢?
可能吗?
且就朝堂之上,永乐大帝那暧昧的态度。
本就是想要借他的手整治一番朝堂之上的文臣,怕也是收到或者听到了些许什么风声。
如此情况,彼此互利互惠咯。
想来到时候动起手来,只要拿到了实质性的证据,朱棣动手怕是比他还积极,比他预想之中还要狠辣。
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就算最后真的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以他汉王爷的身份,刘观最多也就命人没事弹劾他、恶心他一番。
对他又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影响。
至于名声?
自靖难之役以来,文官那边对他有过好脸色吗?
给过他什么好名声吗?
一个个背后骂他臭丘八、有勇无谋、不堪大用,这些言语真当他不知道?
而他出手整治文官,杀文官.....本意就是为之后实行大计划而谋划,怎么可能打退堂鼓?
真要后退了,他后面的谋划还怎么实施?
难道还让这些个支持太子的太子党安稳过日子?
最后慢慢的把武将给架空、阴谋算计、收拢兵权、甚至让一个个支持他的武将不知不觉中消亡?
他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那岂不是到了最后,别说造反了,怕是要‘被造反’....落得一个身死道消凄惨的下场,还得被扣上一个莫须有的污名。
对于朱高煦如今来说,后期是否造反,是否争夺那个位置先不说。
但必须要有那个实力,那个能力。
不然的话,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到了最后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被造反’那是何其的可悲?
沉吟了片刻之后,朱高煦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皆是坚毅之色,沉声道:
“刘观此人身上的问题,足以引起满朝文武震动。”
“别说翻身了,抄家灭族都是轻。”
“老三敢不敢干?”
“倘若不敢,今日之事就当我没有说过,我就找别人了。”
“想来以我的能力,命武将调兵,虽有逾越却也未尝不可,大不了被诟病。”
此言一出,朱高燧感受着其言语中的坚决之意,沉声问道:
“真的?”
“你确定?”
“不带忽悠人的?”
一连三问。
朱高煦无比自信的点了点头,道:
“千真万确。”
“信我,此次操作得到,你参与其中必定也是大功一件。”
“你锦衣卫的诏狱、怕是要人满为患。”
思索了良久之后,他直愣愣的盯着朱高煦看了良久,道:
“行!”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咱此次,就豁出去陪你疯一场。”
“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饱含深意冷冷的瞥了朱高煦一眼,冷声道:
“老二,此事上你要是敢坑我。”
“此番事了别怪我.....不念兄弟情谊,对你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