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府邸。
一辆豪华的的马车,从街道之上疾驰而来。
负责守卫门口的将士听着那扬鞭之声,目光不由看向冲门口而来的马车。
待到看到熟悉的赶车人影,以及熟悉的马车之后。
一个个神情肃然警惕的侍卫们,顷刻之间放松了起来。
前来的座驾不是别人的,正是他们自家主子的座驾。
吁....
片刻之后,马车停稳。
朱高炽撩开窗帘冲着前来欲要扶自己下马车的奴婢挥了挥手,之后一个纵步从上面跳了下来。
见到来人,周遭的侍卫和奴婢们赶忙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嗒嗒嗒……
刚刚从车上下来的朱高炽,看着神情略显慌张、焦急,小跑冲自己来的儿子,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赶忙迎了上去,问道:
“小兔崽子。”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朱瞻基直接来到其近前,也不顾上自家老爹言语中的呵斥之声,语气无比焦急,低声喃喃快速道:
“什么情况?”
“皇爷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老糊涂了吗?”
“怎么能够让二叔监国,他一个汉王爷监国,怕不是要让天下人看笑话。”
“如此作态...将您置于何地?”
“且那些朝臣,对于这件事情心中会如何想?”
“要知道揣摩圣意....”
听着自己耳边的传来一连串絮絮叨叨、越说越离谱的言语,朱高炽脸色徒然阴沉了下来,‘啪’抬手奔着朱瞻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呼了过去,怒声喝止道:
“给我闭嘴!”
“走跟我去书房中。”
言罢。
也不管其,朱高炽抬步直接往府内走去。
‘嘶...’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的朱瞻基下意识一声痛呼,见着压根不搭理自己的往府内走去的老爹,脸上尽是幽怨之意,也知道自己方才太过于着急,忘记此地不是说话之地,短暂的愣神了片刻抬步赶忙跟了上去。
进到屋内,朱瞻基见着一脸悠闲喝着热茶、没有半分忧愁的老爹,便直接急切道:
“爹..”
“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啊!”
“难道你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二叔监国?”
“以二叔的尿性,手中握着这么大的权力....届时铲除异己。”
“且朝中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这边失势....”
“爹啊!太子之位您真的打算拱手让人?”
今日退朝之后,汉王监国的消息瞬间犹如长了翅膀一般,传的整个应天府人尽皆知。
如此消息可谓是成了不少人的饭后谈资,心思活络的人都在猜测皇帝的用意。
就像朱瞻基说的这般,亦有人怀疑是不是皇帝起了易储之心。
一时之间应天府闹得满城风雨、暗流涌动、诡波云涌气氛亦是变的无比诡异了起来,不少人心中都开始盘算起小九九来。
这也是为何朱瞻基如此着急,老老实实跑到门口等着的原因。
见着急得上下跳的,嘴中念念有词,不时说着抨击之言的儿子,朱高炽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他抱怨。
直到见其说累了,半天找不到言语之后,朱高炽才放下双手捧着的茶杯,眯了眯双眼,扭动着胖胖的身体活动了片刻,‘呵呵’一笑问道:
“你真以为大明上上下下就你一个聪明人?”
“真当我是傻子?”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明白,什么都不懂是吗?”
“老二能够监国...你觉得以老头子的处事风格,能够不问问我的意见...”
“其次你真认为监国是一个什么好差事?”
“但凡此事拿在手中是好事,我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到别人手上?”
说着,他伸手狠狠的戳了戳近在咫尺朱瞻基的脑袋,脸上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之意,眼神之中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之意。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很精明的一个儿子,也很用心在教导,嘱咐了无数次。
为何每次...遇到这些问题总是还没开始,就自乱阵脚、上蹿下跳的。
如此作态着实让他很是无奈,每每看着其这般样子,朱高炽都觉得脑瓜子疼,忍不住想要好好的收拾其一顿。
感受着硬戳戳在脑门上的胖呼呼手指,朱瞻基吃痛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伸手捂着脑门咧了咧嘴,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出声问道:
“难道不是吗?”
“监国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皇爷爷出征之后,整个大明朝堂什么都,就都二叔一人说了算。”
“可操作的东西就太多了,届时不知道他要借机拉拢多少人。”
“爹你在朝中本就势弱,倘若让二叔拉拢人....后果...”
后面的话虽没说,不过朱高炽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言语中的意思。
对此,他脸上并没有半分的忧虑之意,半眯着双眸冲其摆了摆手,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笑非笑道:
“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确实如此。”
“但事情一切要真如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你信不信....现如今你二叔这会正巴不得将监国之位给扔出来?”
“知道前日你二叔来府中找我,是因何事吗?”
“就是不想担监国之位...”
“烫手的山芋,谁拿着都无比的头痛。”
“你再想想老头子是什么性格?”
“能不给人挖坑就谢天谢地了,有这般好心?”
“哈哈.....”
想到这里朱高炽不由的大笑了起来。
此次监国之位花落老二头上,在别人看来这无疑是汉王党一次空前绝后的胜利。
但从他所了解知道的事情上面看来,老头子给老二挖的大坑、亦可称之为考验才真正开始。
只希望老二能够别傻乎乎、太过于自以为是,别到时候给变成了‘汉亡党’。
真要是成了那样,才有趣了。
届时怕不是他又要厚着脸皮出来说和,拉老二一把了,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啊....”
听闻这话,见着自己老爹这副模样,朱瞻基下意识一声惊呼,双眸之中满是疑惑、好奇之意,出声问道:
“爹...”
“这你跟皇爷爷到底在谋划什么?”
“怎么...明明是好事,怎么如今看来却.....”
看着一脸疑惑的儿子,朱高炽咧了咧嘴,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其肩膀,摆了摆手大笑道:
“不该你过问的事情,少过问。”
“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而然会告诉你。”
“现如今,就静看一切风云变幻,我们一家人稳坐钓鱼台就好。”
“且今夜我与你说的言语,记住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明白吗?”
此言一出,朱瞻基眼前瞬间一亮,心有不甘作势就要继续发问,不过在迎上自己老爹那双冷厉、制止的眼眸之后,只得讪讪地笑了笑默默的闭上了嘴。
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亦是不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对他来说,只要自己老爹心中有数就好。
......
汉王府邸。
户部尚书夏元吉、杨士奇、杨荣等一众朝中重臣,收到眼前之人的召见,不得不急匆匆的从外赶来府中。
从内心真正的想法来说,收到命令之时,众人心中很是抗拒,完全就不想前来的。
在他们这些文臣的眼中,朱棣下令汉王监国,压根就是瞎搞,有违朝纲。
汉王监国?
置太子于何地?
且在这些人眼中,汉王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半拉子的书都没读多少,会监什么国?
不过何奈朱高煦让传谕令的人,则是拿着皇帝的令牌去请的。
饶是他们一个个都心里异常排斥、不愿前来,在面对皇帝的金龙令牌,一个个心中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给认了,硬着头皮前来拜见。
同时也想看看朱高煦想要搞什么名堂。
庭院之中,前来的众人见着斜靠在软榻之上的朱高煦礼貌的行了一礼,之后太子爷铁杆拥护者杨士奇出声问道:
“不知汉王爷匆匆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要知道我等手中,可有着大大小小的事务忙着呢!”
“可不敢与汉王爷这般清闲,没事还可以小恬一下。”
言语之中带着不少的怨气、话里化外藏针,暗戳戳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听闻此言,朱高煦半眯着的双眸猛然睁开,眼底中闪过一丝不悦之意,身子徒然坐直了起来,亦是丝毫没有给其半分好脸色,‘砰’的一声,双手重重的拍在案台之上,噌的一下从软榻之上站了起来,怒喝道:
“杨士奇?杨大人!”
“本王如今是监国....你为朝中之臣,这就是你与本王说话的态度?”
“尊卑、礼数都不懂?”
“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还是说你觉得本王给你脸了,好说话,好欺负?”
“自持甚高、怀才自傲?”
“本王不怕告诉你,大明的天下离了任何人都会转,少你一人不少,多你一人不多。”
“倘若你对本王有任何不满,或者不愿意干这份差事...你就递一张辞呈上来,本王允许你告老还乡。”
“你信不信,你现在打辞呈,马上你的位置本王就能够找到人顶替!”
轰....
怒吼之声瞬间在庭院之中炸响开来。
众人是真的没想到眼前的汉王爷这般的勇猛,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不少时候朱棣对他们有臭骂、洗涮、暗戳他们心窝、埋汰他们,但可从来不曾说让他们告老还乡之言啊!
直接把眼前一起前来的重臣给吼的愣在了当场,杨士奇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之声,给弄的无比尴尬,脸色如猪肝之色,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显然被此事给气的不轻。
短暂的愣神了片刻之后,杨士奇慢慢的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脸上尽是羞怒之色,也是来了脾气,大声道:
“行啊!!”
“汉王爷既然让老臣告老还乡,那老臣就谢谢汉王爷。”
“老臣现在就去给陛下请辞,希望汉王爷别后悔。”
说罢!
不带半分停留,拂袖作势就要离开。
站在一旁与之随行前来的一众群臣见着眼前这副样子,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拦住,言语中尽是说和之声。
毕竟方才杨士奇话里藏针的言语,大家都听到了。
都是不禁感慨,其太过于冲动了。
虽然大家对于眼前之人都是或多或少心中很是不服气,很是不舒服。
但毕竟别人的身份摆在这里,怎么说都是王爷,且现在又是手中捏着监国之权。
就算心中有着千般的不舒服,该给的面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那般言语确实也有些过了。
这不被别人挑着理,大骂也在正常不过了。
何奈杨士奇这会也正在气头上,又是一头倔驴。
他们这会是拉都拉不住,完全就没把他们的话听进去。
站在一旁的朱高煦见其不知好歹、还自以为是、不觉得自己有半分错,亦是冲另外的人挥了挥手,大喝一声道:
“别拦着他。”
“让他走!”
“本王看他能够闹出多大的浪花来,朝廷是不是没了他杨士奇就不转了。”
“去找老头子告状,我看老头子会骂谁,会不会说本王做错了什么。”
“滚…”
夏元吉、杨荣等人,见事情这般,也知道此事不可违,最终也只得放手,很是无奈的让其离开,心中亦是暗自腹诽:
“何必呢!”
“这不妥妥的落人口实吗?”
“完全就是没必要啊!”
对于朱高煦而言,眼前这些前来的重臣一个个心中是何想法,对他如何看法,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说白了,压根就没一个人把他当一回事,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他,不服他。
这不正好,他正愁没机会立威。
既然杨士奇这般配合,给他立威的借口,为此他还客气什么?
杀鸡儆猴!
待到杨士奇离开,朱高煦半眯着双眸冷冷的环视了眼前众人一眼,沉声道:
“可还有人要离开的?”
“倘若还有的话,就大大方方的站出来,本王绝不阻拦。”
言罢,见半天没人说话,朱高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行!”
“既然没有,那咱们就言归正传,说正事。”